合上门的瞬间,白云启有些脱力,幸得一旁的吟墨伸手扶住才不至于跌坐在地。将他扶到床边做好,吟墨嗅着近旁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皱了皱眉:“爷,伤口怕是要重新包扎一下才行。”
“现在不成,昨晚船上可都安排好了?”这静山居士说只有两个时辰,便还真只有两个时辰,白云启靠在床边,只觉得四肢百骸撕裂般地疼,额边鬓角也因着这剧烈的疼痛冒出丝丝冷汗。
“皇后娘娘和公主那边小满姑娘都安排好了,亏得小满姑娘机敏,若是只有我在,怕是要乱了阵脚。”一面替白云启擦汗,吟墨说起小满时,是满心满眼的佩服。
“她一向伶俐,办事本王自是放心。”白云启抿了抿唇,他这一身的伤,还失血过多,本是极为虚弱的身体却让静山居士强行用金针刺穴撑到现在,此番功效一过,身上伤口的疼痛袭来,若不是想着晚间还要应付白轩羽,他真想此刻昏死过去,也免得强忍这般折磨。
“王爷?”吟墨还想开口问问要不要去取些药来,却听得身后门响,转头见闪身进来的小满时,一脸的戒备才松开。小满手里提着一个木盒,方寸大小,“王爷,奴婢来为王爷续针。”
“吟墨,去打盆热水来,再把这个燃了放在外间去,这个放到床边来。”没了平日里的那般毕恭毕敬,小满从盒子里取了两块淡紫色的香料递给迎上来的吟墨,走到里间放下纱帘来,才看向白云启,“这香是师傅昨日差人送来的,有安神镇痛之效,还能盖住血的味道,王爷这几日都可以用。”
“知道王爷不便去药房拿药,好在出行前奴婢将往日娘娘受伤时没用完的伤药都偷偷带上了,都是王爷从万仙谷拿来的好药。”将盒子放在床头,小满扶着白云启在床边坐好,十分自然地替他松开腰带,脱了身上的外袍和几层衣服,露出被绷带缠满的身子,“奴婢先为王爷施针后再为王爷伤药。”
“有劳了。”咬牙忍痛的白云启此番也只能任她摆布,小满的医术和针法,都是跟着静山居士学的,这丫头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学了没几年,倒是颇得静山居士的真传。
“哎,娘娘你不能进去啊,王爷已经休息了。”这小满才下了两针,便突然听得门外吟墨慌乱的喊声,还不等他们反应,房门便被推开了。
“王爷?”门口的慕青青本是出来找小满的,路过这里的时候突然想着要不要来看看白云启的伤,本就是偷偷来看的,便也没有敲门,等推开门看到纱幔后的情景,听着外面匆匆跑过来的吟墨的话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冒失了,猛地合上门,看着面前端着两个香炉一脸大事不好的吟墨,慕青青故作镇定地说道,“既然王爷已经休息了,本宫便不打扰了,你好生伺候着吧。”
说完也不等吟墨反应,转身便走。她刚刚分明看到了,朦胧的纱幔之内,坐在床头的除了白云启,还有其他人。一袭青碧色的衣服和娇小的身形,想来是个女子。这房门紧闭,孤男寡女,近身伺候的人又说是休息了。刚刚门开的那一瞬她也看到了那房中女子慌乱地想要起身躲开。
种种迹象让慕青青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偷香这个词,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转头看到依旧捧着香炉正目送她离去的吟墨,想着昨晚的事情,慕青青还是折身回来,看着有些呆愣的吟墨,问道:“你家王爷,没什么大碍吧?”
“……”那一瞬间,吟墨脑子里是十分混乱的,看着面前去而复返的皇后娘娘,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外面风大,吟墨还不请娘娘进来说话?”房间里白云启的声音沉沉响起,听得门外的吟墨和慕青青皆是一愣,不过吟墨还是依着白云启的吩咐,开门侧身,让慕青青进屋。
想着先前撞见的情景,慕青青本是有些尴尬地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此番吟墨再开门时,却见纱幔低垂,离间却只剩了披着外袍的白云启一人。
“娘娘稍坐,吟墨还不去给娘娘沏茶。”理了理衣摆,白云启从里间出来,冷冷瞥了一眼端着香炉的吟墨,吓得他手一抖,乖乖放下香炉,急急转身跑去沏茶了。
“你……没打扰王爷休息吧?”侧目看了看纱幔后空荡荡的房间,此番只有他们两个人,慕青青便更觉得尴尬了。
“娘娘是在找什么吗?”看她忍不住往里间瞧的模样,白云启抿了抿唇,还是站起来将纱幔收起,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没……没什么,我……我刚刚分明看到里面……”这船上房间的构造都是一样的,里间外间一道纱幔隔开,里间也都只放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若说是藏人的话,这么想着,慕青青的目光落到了那张铺开被子的床上,猛然想到什么,慕青青站了起来,“本宫还有事情,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哎……”见她慌乱的神情,白云启这才反应过来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苦笑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是乱想些什么,那床上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你——”心中想法被说破,慕青青面上一红,扭头看到跟前男子面上的笑,更是觉得尴尬了,若不是无法挣脱他的手,她早就提裙落荒而逃了。
“不信的话,要过去看看吗?”看她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想法,这般一看白云启倒觉得有些好笑了,这姑娘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且不说这青天白日的,她是觉得顶着这一身一碰就要流血的伤口,他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吗?
“我……我又什么都没说,你放开我。”被他说得越发脸红,右手挣脱不开,她便伸左手去推白云启,想让他离自己远些,这猛地一推,却见他痛呼了一声,松开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桌沿坐下,面色惨白。
“……”看着他胸口泛起的红色时,慕青青这才想起他之前受的伤,“你……你没事吧?”
白云启一手扶着桌沿,抿着唇朝她摆了摆手,装出一副痛楚的模样,心中却是在笑。
这模样着实吓到了慕青青,她近身上前来,伸手想去扶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伤口裂开了吗,我……我刚刚忘了,对不起……”
“这里好疼……”一把抓过慕青青伸过来的手放在心口,白云启直起身子来,抬眼看着她。
“……”见他嘴上虽然这样说,面上却无半分痛苦之色,被他攥着的手抽出来也不是,不抽出来也不是,便也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被他那直白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慕青青终于咬了咬牙,推了他一把,“王爷这是胸疼?”
“……”没料想她会来这么一句,虽说刚刚小满已经施过针他也不太能感受到痛,不过看在身前晕开的血迹,白云启还是松开了慕青青的手,若是再被她推几下,保不齐就要流血过多而死了。
“瞧着王爷还这般有精神,我便也放心了,顶着一身伤便该安分休养才行,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慕青青这才终于想起了她此番出来时为了找小满的,看白云启的样子大约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慕青青便也放心地转身离去了。
见她推门离去,白云启也压下了伸手拉住她的心思,毕竟此番在船上,她若是在此久留,被人看见终归不好。只是想着刚刚她面上藏不住的担忧,不由得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来。
“王爷再跟娘娘耽搁一会儿,小满要做的就不是帮王爷换药,而是帮王爷收尸了。”外间里放衣物的柜子打开,一直躲在里面的小满探出身子来,看着那盯着门口,身前一片殷红的王爷,叹了口气,将带来的伤药全部放在了桌子上,“奴婢得回去伺候娘娘了,这上药的事情便交给吟墨来做吧。”
“你回去吧。”这才回过神来的白云启朝小满点了点头,在她推门离去前,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好生照顾好她。”
“便是王爷不吩咐,奴婢也知道该怎么做的。”小满朝白云启做了个礼,离去时却是叹了口气。
旁人都说,这皇后娘娘虽然身份尊贵,却最不得宠,被陛下冷落多年最是没有福气。可是小满却是觉得,比起其他宫中的女人,皇后娘娘真是幸福得太多了。从前有二爷心心念念记挂着,保护着。如今这个生性凉薄的瑞王爷对她也是如此上心,这两个男子里,便是换了谁,都是叫多少姑娘为之心动得舍生忘死的。
不过转念,小满又觉得他们这群人有些可怜了,她也好,皇后娘娘也好,加上瑞王爷和二爷,他们哪一个人不是心怀挂念,却都爱而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