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近在咫尺，慕青青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这样的话，前两日在兰陵宫里他也说过。每一次他都说得那般笃定，可是，慕青青却是越听越觉得心虚。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白云启抓住了肩膀。
“我知道你心中的疑虑，以我的身份，以我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那些能打动人的话，便是随便换个女人，我也能说得情真意切。”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退后，白云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在你之前，我心中贪图的，不过是安稳和权势罢了，女人对我来说，顶多只是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
“直到那一日冒雨赶回来，看到法场上你摇摇欲坠的身影的时候，我才发现，比起繁华富贵，我更想看到的是，那个拽着我衣襟昏过去的女子能幸福安康。”白云启抬起一只手，抚上慕青青的脸，感觉到指尖下微微的颤抖，他松开了扣住她肩膀的手，“慕青璃也好，慕青青也罢，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我爱的，不过是眼前的这个你罢了。我知道这份爱对你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也不敢拿这份爱去换原本属于你的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只是，我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你一次又一次从我身边离开，我……”
剩下的话，被香软的唇堵了回去，纤手圈住了脖颈，幽淡的香气在鼻间萦绕，凑上来的女子赌气般地封住他的唇，吻得慌乱没有章法。身子一僵，等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的时候，白云启心中一喜，伸手将攀着自己的女子圈进怀里，拿回了主动权。
慕青青本是被他那番话说得有些心慌，也不知怎地就想止住他，等被他的手揽住她的细腰的时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想要退开，却被他捉住。温柔的吻细腻绵长，唇齿消磨之间，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她只想就这么陷在他的温柔里。
分开的时候，慕青青面若桃花，气息喘喘。对上他带着几分得逞的温柔眼眸的时候，有些羞恼地想要推开他，却也只是被他箍在怀里，带着薄茧的大手隔着衣料在她腰间滑动，白云启声音懒懒：“倒是第一次见你害羞的模样，比平日里可爱多了。”
“说什么……”本想叫他别闹，仰头看着他眸子里倒映出来的模样时，慕青青表情一僵，变了脸色。
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白云启也是一顿，扣在腰间的手松开了，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垂下头去的慕青青，白云启叹了口气：“等从这里出去，我必定找个法子让你回自己的身子里去。”南疆的巫术他也一直有所耳闻，认识的人里面也有一些懂这些奇怪术法的，等出了这水牢，他定要将那棺里的身体抢回来。
“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慕青青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沮丧，若是未到这里，不曾见过自己的身体，她或许也是不介意的，只是如今走到了这个地步，她确实也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活在慕青璃的身体里，至少在白云启面前不行。
之后慕青青与白云启一起将这水牢探了一圈，发现的确除了入口那被用血色字符封印住无法靠近的大门外，没有其他出去的办法，便也只好放弃，只回了先前慕青青与墨渊落下来的那个甬道里，稍作休息，等墨渊调息好。
水牢里光线幽暗，也辨不清到底过了多久，辨不清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因着有白云启在身边，慕青青倒也终于可以放松了，聊了没几句，慕青青便靠在白云启怀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墨渊已经出来了。白云启抱着她靠在角落，墨渊收回了狄火令和弱水匕，如今正站在甬道中央，他抬手握住弱水匕的刀刃，猛地一抽，锋利的匕首划开血肉，将刀刃染上一片血红。
划破的手掌流着血，墨渊倒是丝毫不在意，只是另一只手握住匕首，开始在青石地板上划符。匕首划过之处，血红色的幽光闪现，每划一道，头顶上透明的结界上便也出现一道与之相对应的裂痕。
划了一半，墨渊直起身子，看了看角落里的两个人，终还是朝慕青青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
随即又点了点她身旁的白云启：“你去将棺中的人抱过来。”
本是不放心让慕青青过去的，听得墨渊竟是将棺中的人交给他，白云启抿唇看了一眼慕青青，终还是松开了手，依着墨渊的意思去里面的石室将慕青青的身体抱出来。
“一会儿我会毁了顶层的结界，你拿好狄火令，记得千万不可松开我的手。”将染了血的狄火令递给慕青青，墨渊又将匕首在自己掌中来回拉了两道口子。
“毁了顶层的结界，圣湖里的水不就灌进来了吗？”慕青青仰头看着头顶还集聚在结界上方的怨灵，想起之前在岸上瞧见的那般光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皱眉问道。
“这圣湖里，埋葬了数千人的骨血，每一次祭奠，祭品们的尸体都沉落在这里，他们的魂魄也会被拘禁在湖中，作为看守水牢的工具。而且，这个圣湖，也是历代教主灵力的来源。”掌中的血滴落在划痕斑斑的地面上，暗红色的血落地之后便随着划痕扩散开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蜿蜒着顺着地板和墙壁往他们头顶上爬去，“也就是说，毁了圣湖，顾霜序便会失去灵力。”
“既是这般，她怎么放心把你这个危险分子关在这里，就不怕你哪天把圣湖给毁了？”看着那些蜿蜒的血迹，慕青青胸口涌起一阵恶心之感，仰头看着头顶的结界，有些疑惑。
“这个水牢里有烨火教历任教主设下的结界，除去那个要由教主血祭才能打开的大门之外，头顶的结界都是只能进不能出，不可摧毁的。”垂目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匕首，墨渊眼中的眸色深沉，“所以即便是我灵力再强，只要入了这水牢，别说摧毁结界了，想出去都很难。”
“那你前日不是也出去了？”
“那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对于之前自己怎么出去的，墨渊不欲多说，看着那边白云启已经抱着人出来了，看着头顶的裂痕也都差不多了，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慕青青的手，“这匕首是第一任教主所造之物，他是烨火教唯一一个即是教主又是祭司之人，匕首里倾注了他的灵力，唯有此物，能破开他自己创下的结界。”
“我自会撑开结界，只是这圣湖一毁，湖中怨灵没了约束，会越发猖獗。他们喜夺生人身体，吞噬魂魄。你们记住前往屏气凝神，勿要踏出结界半步。”沉声嘱咐完，墨渊扬手一挥，划上最后一笔，握着匕首的手一掷，将带血的弱水匕投向顶上的结界。
随着他的动作，便见了顶上透明的结界微光一闪，只听得轰的一声，头顶上的水瞬间倾泻而下，重重朝三人砸来，伴随而下的，还有那些早已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怨灵。
就在同一时间，墨渊一把扣住了慕青青的手腕，撑开结界，将那湖水与怨灵都隔了开去。
被墨渊拽着，三人被结界托着缓缓上升。慕青青站在结界中，看着被分开的湖水和爬在结界上敲打啃食的怨灵，耳边充斥着的只有一句话：“滚出去！滚出她的身体去！”那沙哑凌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慕青青只觉得脑袋越发的疼痛，心智越发恍惚，还未等他们出了圣湖，慕青青意识一乱，猛地挣脱了墨渊的手，另一只手中的狄火令也落了出去，失了墨渊的支撑，她只觉得身体一沉，往一边坠下去。
恍惚间似乎听见白云启的喊声，听到墨渊的怒喝，慕青青却也顾及不得，只是跌出了结界，落入汹涌的湖水之中，任由湖中怨灵拉扯着自己，渐渐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圣湖旁那个她原本住着的屋子里，睁开眼时，慕青青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几把刀在搅一般，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窗外的天光，过了好一会儿，慕青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门窗紧闭，桌上放着的，还是那日婢子送来的药瓶和布条，屋里没有烛火，窗外有淡淡的光芒透进来，勉强能看清一切。
慕青青从床上起身，回忆起之前的种种景象，越想越觉得不对，想要开门出去，刚刚碰到木门，却是觉得被烫到了一般，竟是有人在门上下了术法，做了一个结界，将她困在了这屋里，不能出去。
慕青青心中一急，去推窗，去敲墙壁，得到的都是这般结果。顿时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今圣湖被毁，墨渊说过，圣湖中的怨灵出了圣湖之后，便无人能管束，那时候烨火教将遭受灭顶之灾。她倒不是担心烨火教的人，她本就无意卷入这场奇怪的争夺之中，烨火教就算是灭亡了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如今不知去向的白云启，还有那具她真正的身体。
在房间里一番翻找和拍打，终也无法出去，慕青青十分泄气地在床边坐下，直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盘算着外面到底会出什么事情，却也只是越想越心惊。
正在焦急之际，却见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慕青青一愣，下一秒便见了一只紧闭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她猛然站了起来，却发现，不知为何，此刻的我全身脱力，若不是扶着墙，根本站都站不稳。
那个人缓缓走到了慕青青的跟前，白衣胜雪，丝滑的衣服上都是用金线手绣的华丽图案，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铺散，额头上坠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一双桃花眼在宝石下闪动着柔和的笑意。
没有了先前的狼狈，如今的墨渊高贵的宛若天人，他将慕青青扶着坐回了床上，脸上的笑容如天光一般：“你身上怨灵的毒性刚刚除干净，本是想着设了结界不让别人来打扰你休息，却不想吓到了你，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的声音温柔，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慕青青看着他抬手要来探自己的额头，忙抓住了他的手，“外面怎么样了？”
“亏得你的匕首，本尊如今以顾霜序的血肉祭奠了圣湖怨灵，平息了它们的怨气，只需得以四十九日往生咒渡它们轮回，便可将此事平息。”被她抓住然后放开手，墨渊也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完外面的情况，“你先休息些时日，等本尊忙完了这件事情，便来想办法修补你的魂魄，将你引渡回原来的身体里去。”
“白云启呢？”对于墨渊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慕青青只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如今既然你大事已成，可否让我见见他？”
“放心吧，知道你在意，本尊不会伤他，明日本尊便叫人送他下山，”俊眉一挑，墨渊抬手轻轻挑起慕青青的下巴，“至于你，日后便安心陪在本尊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见也罢了。”
“……”看着一双桃花眼里是不容拒绝的神情，慕青青皱眉，心思转了几转，终是觉得跟眼前这个人没什么道理可讲，只得换一种方法攻破才行，“你说的话在理，那般无关紧要的人不见便也罢了，他留在这里也多有不便，你便早些将他送下山去吧。”
“这么说来，你是愿意留在本尊身边了？”
“你三番两次救我，还要帮我引魂，我自是心生感激，愿意一直陪在你身边作为报答的。”看着那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慕青青眉间轻蹙，摆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不过，陆明轩一直记挂我的去处，我与他师徒一场，素来亲如姐弟，我便是要留在这里，也须得与他当面知会一声的。他这几日应该还在扶留国，不知可否将他给我抓回来，也好让我们师徒团聚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