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被困烨火教的时候，息风城里也不得半分安宁。三日前便已经接到了帝姬过世，公主被捕的消息，在听到他们的皇后被囚禁扶留的时候，随行的官员更是乱成了一片。公主行刺被捕或许还能算作一件可以摆在公堂上去协商的案子。可是皇后被囚，他们的国母被困他国，这简直就算得上是国耻。
寒冬的天总是阴沉，层层乌云低低地压下来，一片晦暗就如同如今的局势。
白轩羽拥着锦被靠坐在息风城郡守府的床边，看着窗外一片萧索，抿唇不语。身边的桌案上是散开的奏折，大部分是从帝都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有请战的，有议和的，更多的是请他回朝的。
“如今形势未名，陛下不要太过担心，免得伤了身子。”捧着一钵乌鸡汤进来，看到白轩羽坐在风口上，萧含玉眉头一皱，慌忙上前去想要替他将窗户合上，免得吹风受寒。
绕过桌案伸手关窗，还未触及轩窗，却被坐在一旁发呆的男子一把拉住，顺势一带便落到了怀里。白轩羽松松地拥着怀里惊喜更带着几分羞涩的女子，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越过她继续看着窗外：“玉儿，你想回帝都了吗？”
“陛下想回去吗？”萧含玉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她自是想回去的，虽然她的父亲在这里，他们还有大军驻守在这里，可是这里毕竟是边境。她担心白轩羽的安危，也的确是受够了这边城住地的简陋。可是，她不会说自己的想法，她知道白轩羽还挂心扶留国那边的情况，“陛下想在哪里，玉儿就想在哪里，不想和陛下分开。”
“若是朕要御驾亲征，直捣锦归城去救皇后呢？”此话一出，白轩羽便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抖了一抖，他不以为意地又松开了几分，直起身子，将目光转向桌案上散乱的奏折。
“朝中多猛将，陛下万尊之躯，如何能冒这个险。”萧含玉猛地从他怀里站了起来，提裙下拜，尽力掩饰她那一瞬的慌乱，“救皇后回来固然重要，可是，陛下也不可这般拿自己去冒险。”
“朕是说如果，”垂目看着俯首跪在脚边的人，白轩羽挑了挑眉，也没叫她起来，声音又低沉了几分，“你希不希望皇后能活着回来？”
“……”这样的问题，本该毫不迟疑地就回答，左不过是些自是希望皇后平安归来的场面话。可是，如今房中只有他们两人，白轩羽这句话问得轻缓，让萧含玉不由得顿住了话头，只是有些不解地抬头去看白轩羽，想知道他这般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若是回不来，很多人都要松一口气吧。”没看跪在脚边的萧含玉，白轩羽起身，绕过她往外走，“先前有人通传扶留国派了使臣过来，如今正在正厅里，你若无事，便与朕一起去瞧瞧吧。”
应声起来，追着白轩羽的步子往正厅走。想着白轩羽的话，萧含玉倒是没太大的兴趣关心慕青璃能不能回来。只是这次出使的除了皇后娘娘还有瑞王爷，如今皇后被困，不知道白云启是否也身陷其中。如今正好有使臣过来，倒是可以去听听是否有白云启的消息。
踏进正厅的时候，萧淳风和息风城的郡守已经等在了里面。扶留国派来的是穿了一身软甲的军人，在众人俯身拜白轩羽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微微俯身做了个礼，便再没了其他动作。
见此情形，又见众人皆是沉着脸，便是不问，白轩羽也知道此番这使臣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刚在主座上坐定，那边使臣便拱手呈上了战书。
“你们扣押我朝公主和皇后，做出这般越矩无礼之事，居然还敢给我们下战书？”战书呈交的一瞬，白轩羽还未说话，一旁的萧淳风已经按剑上前，一脸义愤。
“贵国公主毒杀的倾城帝姬，本是我国下一任女帝。这般弑君之罪行，女帝和监国也是看在两国交情的份上，没有即刻发兵，而是送上战书，已经是给了贵国最大的宽容和颜面。”堂下之人不卑不亢，即便是对上怒气冲天的萧淳风，也没有半分怯意，只是拱手朝着座上的白轩羽做了个礼，“此番微臣前来，不仅仅是为陛下送来了战书，监国大人还另有一份重礼，要送予启元的皇帝陛下。”
说话间，使臣将先前一直提在手中的沉木盒子捧至身前，不等萧淳风抢一步上前阻止，便已经将盒盖打开。
那一瞬间浓郁的腥气从先前密封良好的木盒中蔓延开来，然而此刻大堂之上，已经无人去在意那些腥臭之气。所有人都只盯着盒子里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第一眼甚至没有认出那盒子里的是何人的头颅，在认清是灵犀的时候，白轩羽手一颤，差一点就将手中的战书抖落在地。
“监国大人说了，灵犀毒害帝姬罪不可赦，在她承认了所有罪行之后，已经按律斩首。不过念在她昔日的身份和两国的情谊，我们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此番前来，特意归还灵犀公主的头颅，让她能还乡入葬。”双手将装着头颅的盒子又往前捧了一点，抬头看着主座上的白轩羽，满眼皆是挑衅的意味。
白轩羽依旧抿唇没有说话，却是在木盒凑近的一瞬，一拍身前的桌案纵身而起，落到来使跟前时，他反手一把抽出了萧淳风腰间的重剑，猛然一划，鲜血喷涌，一颗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滚落到了门口。
身首异处的来使倒下的一瞬，白轩羽弃了手中的重剑，伸手接过了从他手中滑落的木盒。
那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顷刻间大堂之上鲜血纵横。白轩羽是在身后萧含玉的尖叫中回过神来的，转头便看着一直侯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花容失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他一手抱着头颅往她走过去的时候，终于是撑不住，双脚一软，倒了下去。
“送贵妃去休息，请最好的大夫来给她瞧。”昏倒的瞬间便被一旁的萧淳风扶住，白轩羽也无心去关心，只是嘱咐了一句，等萧淳风差人将萧含玉带走，他这才又回到了座位上，将装头颅的盒子往桌案上一放。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众人，默了几秒才开口，“朕知道杀他杀的鲁莽了些，只是，灵犀皇妹岂容他们这般折辱。”
“此番扶留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我国为敌，这五年来陛下为民着想一直休养生息，却叫那些人误以为我国兵力渐弱，此番才敢这般公然挑衅。”白轩羽这般作为，的确叫萧淳风有些惊讶。白轩羽的确不算是什么治国之才，这五年能带着启元从内乱的损伤之中走出来，除了依仗几个在朝中军中有权势的老臣将军之外，也是因着他万事沉稳，不专断的性子。大堂之上拔剑杀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杀我公主，拘我皇后，还敢来下战书。”微微皱眉，白轩羽面色阴沉，先前诸多奏折各有所表，的确是让他颇为迟疑。一方面他的确也觉得此番国力刚刚恢复，大战必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另一方面，他几番探查都没有慕青璃和白云启的消息，想起之前的交代，对他们不免还是有些期待。若是慕青璃的身份揭示开来，想来局面会有所逆转。
可是，如今他的胞妹的头颅摆在他的面前，即便是灵犀真的杀了苏倾城，她毕竟是启元的公主，虽说当初许给了苏倾玉，可是还未成婚便终归是启元的人，他们在定罪之前是须得来报协商的。
想来是这五年来自己一心在内政之上，对外太过宽和，是以这般弹丸小国都敢欺上头来，实在是让他气愤不已。
“如今息风城中有守军五万，微臣愿意领兵一战。”拱手俯身下拜请战，萧淳风声音沉沉，“战事将起，还请陛下明日便启程回京。在帝都静待微臣凯旋。”
“回去？朕不回去，今日八百里加急传旨，先从其他郡县调兵，十日之内调兵十万，朕要率军攻破锦归城，去将朕的皇后接回来。”瞥了一眼堂中的血迹，白轩羽淡声说道。
因着从前跟着慕绍行一起读书的缘故，他从小不仅学帝王之道，还曾与慕绍行一起习武研习兵法。他隐忍五年，知道自己能坐稳这个皇位以其说是靠自己的本事，更多的是太后一党的扶持。
他如今还不到而立之间，年轻气盛，不想一辈子做个软弱的皇帝。当年先皇驱兵直捣锦归城，如此风光，他若是能赢了这一战，朝堂之上，史书之中，都会给他记上辉煌的一笔。
“……”看着白轩羽这般决然，萧淳风常年跟在他身边，自然也是明白他的意图的。可是，此战不比当年，白轩羽也比不上他的父亲。先皇还是皇子之时，便常在军中，是以军功得他父皇赏识之后入得朝堂最后称帝的。带兵打仗，不是谁都能有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