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一养便是半月,本来因着白云启送来的那瓶药膏,只七八日伤口便已经结痂,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太后体恤,非要慕青青一直好生养着,也不过是想将她留在长寿宫里,慕青青倒是乐得在这个有太后庇护的地方享清福,便也不说要走的话。
自得了假出宫的小满给她带来池暝无恙的消息之后,慕青青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听小满说池暝那日出去之后,虽然负了伤,却得了二哥及时赶到,将他带回了将军府,他身子硬朗,小满出去的时候,已是大好了,只是不能再入宫来,倒叫小满觉得有些遗憾。
慕青青不觉得遗憾,虽说没了池暝,没人陪她练武,没人替她传话,不过,若是从前白轩羽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白轩羽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前还一起遇到那样的事情,这池暝还是再也不要出现在白轩羽的视线里才好。
因着那晚刺客之事,白轩羽将皇城的防务彻底换了一遍,听说还撤了好几个神武军的军官,换了新人。
这些事情,这些时日也不过是陪太后闲聊的时候无意听她抱怨几句,不过这毕竟是前朝之事,太后对于刺客之事,惊异之余,更多的只是心疼她这个苦命受伤的人而已。见她如今伤也大好了,心情便终于好了些,也有心情开始着手这新人入宫之事了。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说是内务府送了秀女分封的名册过来,要太后娘娘过目。”这日一起用了午膳,慕青青被留在内殿里服侍太后,刚刚说起从前宫中趣事,听得萧含玉来了,慕青青本想退开,却被太后叫住,不让她起身。
“让她进来吧。”点头答了禀报之人,太后苏曼青看着坐在自己身旁颇有几分不自在的慕青璃,便伸手去拉了她的手,“怎么,这么怕她?”
“臣妾只是不想打扰太后娘娘和贵妃商议正事罢了,”对上苏曼青慈爱的目光,慕青青笑着摇了摇头,她其实只是不想见萧含玉罢了,难得心情好,不想在这里被萧含玉投眼刀,“娘娘不是才说想吃牡丹卷吗,臣妾这便去叫小厨房准备去。”
“你是羽儿的发妻,还是中宫,怎地每次见了那萧含玉都要躲?”苏曼青不让她走,瞧着她那般为难的模样,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不争气,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欺负。
“臣妾如今只是个昭仪,这后位空悬,这中宫之位是太后娘娘才对呢。”太后那般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倒是真心,慕青青笑着回了一句,还想说点什么,却因着瞧见那折身进来的人影,便住了嘴,只是站了起来。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娘娘福寿延年,祥康金安。”今日的萧含玉没了平日了那般妍丽多娇,只着了一袭月白色的宫装,外罩天青色的薄衫,飞云髻上除了两支翡翠簪子再无他物,此番简单的装备却衬得她多了几分清丽脱俗。
苏曼青素来不喜她,也只是嗯了一声,赐了平身,萧含玉盈盈起身,却是将目光落到了站在一旁的慕青青身上。
被她一瞥,慕青青才想起自己如今与她的位分只差,忙俯身要朝她拜下去。这膝盖都还没有碰到地,却听得软座上的太后娘娘懒懒说道:“青璃有伤在身,这也没什么外人,便无需这般见外了吧。”
话音刚落,本是等着看慕青青拜自己的萧含玉值得收了满眼的得意,俯身去扶慕青青:“姐姐快些起来,莫要累着身子。”
“这分封之事,既然皇帝让你协理六宫,你与内务府商议办妥了便是,也实在不需要事事都来这永寿宫。”赐了坐,苏曼青也不看萧含玉,只是垂目瞧着自己手边的茶盏,话音淡淡,“不过你即来了,正巧哀家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也免了还有派人特意去请你来。”
“太后娘娘有事,派人吩咐臣妾便是,哪里敢担得起请字。”每次来找太后,她都是话中带刺,萧含玉也是习惯了,她也知道,虽然白轩羽宠自己,可是他更敬重太后亲娘,她不愿让白轩羽在她和太后娘娘之间为难,便也一直忍着,只是这太后去皇陵守灵几年,她在宫中过惯了逍遥日子,如今这太后回来,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先前我听皇帝说,你先前让青璃迁出钟秀宫,是要去落蝶轩的,却因着落蝶轩在修葺,所以让她暂住永巷?”见萧含玉起身下拜,似要解释,苏曼青抬手阻了她的话头,继续说,“这事情,哀家不是追究,青璃当初被废降为昭仪,那钟秀宫的确是不能再住的。只是,这落蝶轩在皇城北苑,也是太偏远了些,又只是一个小院,哪里是昭仪能住的地方?”
“启禀娘娘,先前因着陛下让慕昭仪静思,臣妾想着,这落蝶轩虽小,却是个清幽之地,比较适合静思,所以……”
“行了,如今新人入宫,想来各宫各院都已经有了安排,再叫你给青璃挪个宫院出来也是麻烦,哀家瞧着青璃在这永寿宫里也住得惯,便将西配殿赐给青璃吧。”
“……”
“太后娘娘……”
原来太后将自己留下,打的是这个主意,只是,这永寿宫历来都是太后的宫院,虽然也有东西配殿,却从来都是空出来的,哪里又让妃子住的道理。这次,不仅是萧含玉了,连慕青青都坐不住,起身下拜:“太后娘娘这份荣宠,臣妾实在担不起,这永寿宫哪里是臣妾能住的……”
“哀家自己的宫院,自是想给谁住,就给谁住的,”苏曼青却是不容她们辩驳,目光落在慕青青脸上,叹了口气,“哀家不过是想留你在身边多陪哀家说说话罢了,你不愿意吗?”
“能伴娘娘左右是臣妾的福气,臣妾只是怕此般会让后宫非议,让娘娘为难……”慕青青慌忙埋下了头,怯怯地说道。其实若是让她选,住在这永寿宫也是不错的选择。宽敞明亮,吃住定然都是宫中最好的,住的舒服,还不用担心被害,只是,这般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不过一个住处罢了,若有人多嘴,哀家自有法子让她们闭嘴,你安心住着便是。”苏曼青摇了摇头,已是有几分不耐,便也只是吩咐了萧含玉一些布置要注意的事情,便让她退了下去。
“哀家知道你不愿留在这永寿宫里,”瞧着萧含玉带着满腔的忿恨退去,慕青青刚想再劝太后,却被她拉到了身边坐下,“只是如今新人入宫,你这般性子,将你放出去哀家实在有些不放心。况且,也只是暂住罢了,你没瞧见,那钟秀宫哀家还给你好好留着的吗?”
“娘娘疼爱臣妾,臣妾满心都是感激,只盼着能长长久久留在娘娘身边报答娘娘,哪里还有不愿意留的。”虽说如今三妃之位空缺,可是这次入宫的新人里也有家世显赫的,这后位不可久悬,虽然慕青青知道这太后不会让白轩羽立萧含玉为后,可是自己想重登后位在白轩羽那里怕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只当苏曼青的话是在宽慰她。
“放心吧,哀家瞧着,自你受伤之后,羽儿对你倒是上心了不少,如今虽有新人入宫,可是他也是日日都要来这永寿宫请安的,到时候你们多处处,他自是会知道你的好。”
起身与慕青青一起去花园散步,似是怕她不乐意一般,苏曼青一面走,一面说着,瞥见她脸上的慌张,以为是被自己识破了心思所以害羞,苏曼青便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在永寿宫的小花园里走了几圈,聊了聊那些入选新人的事情,太后便说要午休,放慕青青自己回房去了。
这慕青青从主殿的住处搬到西配殿,与新人入宫是在同一天。先前白轩羽从萧含玉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也跑来问过太后,慕青青当时不在旁边,也不知道太后到底如何说服白轩羽的,只是她来伺候太后进茶的时候,瞧见从里面出来的白轩羽一脸吃着苍蝇的模样,她就觉得通体舒畅。
说是搬家,不过她的东西都被封在了永巷,不过这西配殿被萧含玉派人布置得极好,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她倒是可以轻松拎包入住。
前脚才入殿,后脚太后娘娘的赏赐就到了,似乎是怕萧含玉不尽心办事一般,从赏玩的玉器装饰到簪花首饰,就连茶具都紫砂和白玉的各赏了一套,不仅如此,还将欣嬷嬷留在西配殿里做了慕青青的管事嬷嬷,替她调教身边新送来的婢子和宫人。
瞧着宽敞的宫殿,精美的器具,进出有礼的宫人婢子,慕青青这才觉得,自己来了这么久,终于第一次过上了对得起这个身份的好生活。
舒心的事情果然一件接着一件,搬入西配殿的第二天,刚刚起来的慕青青便有接到了太后的赏赐,这一次,赏的是一件清雅的礼服,那素青色的裙摆上绣着缭绕的云雾和盛放的莲花,随着这礼服一起来的,是太后命她明日出宫参加伏云寺****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