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青觉得,那枚琥珀救回了慕青璃的魂魄,却忘了把她的脑子救回来了。那一夜她与慕青璃好说歹说,居然没让她有半分回转的心思。说到天色都要转亮了,慕青璃还很体贴地劝她要去休息,反正就是咬死了要她平了她心里的那份不甘之后,便送她回去。
那琥珀还挂在床头,慕青青躺在床上,仰头看着那淡棕色的坠子,只觉得心里的烦闷要比从前多得千百倍。
不过,烦闷了一个晚上,她也想通了不少。变想法就变想法吧,左右都不关她的事情,她只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然后欢欢喜喜回去收拾陆明轩,过好她的舒坦日子就好了。
那慕青璃也不算为难她,不就是让皇帝不再厌恶自己吗,不就是让皇帝对慕青璃心怀愧疚补偿她吗,这个比起颠覆他的江山似乎是要简单许多。不过想想白轩羽那副嘴脸,慕青青又有些迟疑了。且不说能不能让白轩羽将她看顺眼了,反正她是断然看不顺眼那白轩羽的。
“娘娘,今日新小主们要来永寿宫请安,太后娘娘要你快些过去呢。”抱着被子想着想着便不觉过了一夜,听到外面欣嬷嬷的声音,慕青青这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如今不管作何打算,在这宫里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想到这般,慕青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将那琥珀坠子收好之后,才唤了婢子们进来伺候梳洗。
等去永寿宫正殿的时候,新人倒是还没有来,太后也还在内殿里用早饭,见慕青青来了,赐了座叫她一起,还因着她那眼下怎么盖都没盖住的乌青询问了半天。
“想来此番她们还在来仪宫给萧含玉请安吧,”一面用着早膳,苏曼青悠悠地说,“哀家本也不爱见这些,不过想着新人入宫,哀家不见也就罢了,你也该见见,便没有免了她们来永寿宫请安。”
“太后此番,是想让青璃见哪位小主呢?”说起来这些新人,早在永巷里她便已经见过了,先前入选的一共十一人,如今傅潮音已死,剩下的十个人里,先前相处起来倒也觉得性子都还不错。
“齐芳那丫头,素来乖巧,先前哀家没有细看,如今才发现萧含玉只给了她宝林的位分,倒也委屈她了。”喝了一口小米粥,苏曼青说得颇有些遗憾,之前自己想着慕青璃的事情,倒是把这齐芳丫头给忘了,如今人都进来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臣妾瞧着,齐宝林是个讨喜的,日后必得陛下喜爱,那个时候,进个位分有何难?”陪着太后吃完了早饭,慕青青随着她一起往正殿走。
“哀家喜欢她,不过是想让她来分一分萧含玉的宠,为你做个助力罢了,这五年哀家不在宫中,后宫妃嫔又不多,只由着萧含玉独大,”说起这个,苏曼青转头看向慕青璃,语气中颇有责备,“当初哀家想着,你也是个伶俐孩子,才安心在你大婚之后就去了皇陵,不成想你这般不争气,圣宠被人抢了不说,皇后的位置都弄丢了。”
“是臣妾愚笨,让太后娘娘操心了。”什么叫圣宠被人抢了,这慕青璃这些年来压根就没有半分圣宠。
说起来这白轩羽还有这后宫诸妃对慕青璃已经算是客气的了,除了萧含玉之外,平日里诸妃相处起来对她也是颇为恭敬,给足了一个皇后该有的尊严,每年年节和宫中极大的庆典,也都让她出面。不过,想来他这般做,也只是为了安抚慕家,也保全皇家的颜面罢了。
“这几年操操心便也罢了,眼瞧着羽儿没几年便要而立了,如今江山稳固,他也该好好考虑考虑后宫和子嗣的问题了。”说起子嗣问题,苏曼青便觉得有些头疼,这白家子嗣一向单薄,且不算那些被后妃们算计失了的,便是从小病夭的就有好些个。
这先帝国丧五年之久,这五年来白轩羽忙于稳定前朝,后宫诸妃少有顾及,没有子嗣也是难免的,如今国丧已过,江山稳固,这最要紧的就是绵延皇嗣了。
“哀家对你期望甚大,你可得努把力,不要让哀家失望啊。”苏曼青拍了拍扶着自己的慕青青的手背,在踏入正殿之前,沉声嘱咐道。她希望抱上皇孙,但是也希望,这皇家的嫡长子,是出自慕青璃腹中,只是,照目前的情况看,这任务似乎有些艰巨。
得了她这句嘱咐,慕青青也只是点头称了声是,便与太后一同入殿了。
今次后宫诸妃皆来请安了,以萧含玉为首,一屋子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倒让慕青青看得有些眼花。
太后受了她们的请安,赐了座说了一会儿话,也无非是在说笑间不动声色地嫌弃一下萧含玉,抬高一下慕青璃,顺便鼓励一下各位妃子积极地去给皇帝陛下生孩子。慕青青在一旁听着,看着那些个新人老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就连萧含玉脸色都不太好,便觉得十分舒爽。
果然在这深宫里,背靠着太后娘娘这棵大树好乘凉。
聊完之后,太后还特意留了萧含玉与慕青青交代秋夕宴的事情,瞧着那原本粉妆玉砌,盛气凌人的萧含玉眼角眉梢渗出来的疲惫和憔悴,看向慕青青的眼里也少了几分从前的憎恶。
想来,她现在是要去糟心那些新人了吧,自己这个万年不得宠又没了后位的女人,哪里还能当她的威胁。
瞧着萧含玉那般恭敬答话的模样,慕青青心里突然生出了另一个想法来。
先前她一直在考虑着,要去寻哪一个新人,让她分了萧含玉的宠,动摇萧含玉的地位,顺带抓住白轩羽的心,从而保住自己的小命。现在一想,从找到这个人到让她抓住白轩羽的心实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今眼前这不就站着一个地位高贵,又将皇帝的心牢牢抓在手里的人吗,跟前就有个现成的,她又何必巴巴地去找别人。
不管是要倾了白轩羽的江山也好,平了慕青璃心中的不甘也罢,她如今身在其位,还是要先找好活命的机会才行。这般一想,更觉得要紧紧抱住萧含玉这条大腿才行。
那边毕恭毕敬听着太后娘娘教诲的萧含玉听着听着,却突然觉察出一分异样,一扭头,便瞧见垂手侯在一旁的慕青璃此番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唇边带着笑,满眼都写着亲切和讨好的神情,这般模样,叫她蓦然地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