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殇,我不许你这么做。”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我忍着痛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他一般。
北宫殇唇畔的笑意更浓了,“抱紧了,不管到哪里,都不要松手。”
他几乎不给我任何反对的机会,便抱住我纵身跳向那片看不见底的白雾中。
瞬间,耳边便只有呼呼的风声,包裹住我们的白雾让我产生一种从云端坠下的错觉,往事如倒带一般随着下坠的速度快速闪过脑海,全是我和他之间的爱恨纠缠,而眼前的人却依旧如此清晰,腰间的手抱得很紧很紧,让我也不由得用力抱住了他。
连时间也仿佛在倒退,最终,我们是不是会回到原点?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当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也会如倒带般收回,最后恢复到懵懂,那末,还有什么能够在我们灵魂里驻留?
此刻,我至少能确定一点,眼前的人是深深进驻到我灵魂的,不管我到哪里,也许,只有最终灰飞湮灭的那一刻,才能将他也一并抹去。
强烈的坠落感让脑中的眩晕更强烈了,在失去意识以前,我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只希望即便是死亡,也不会将我和他分开。
......
好冷,好痛......我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眼睛有些酸肿,让我连想要睁开眼睛确认一下都不能,但意识却一点点的苏醒。
这一刻,我突然对死亡产生了质疑,何谓生?何谓死?当我的灵魂从另一个身体里醒来时,生死对于我,就已经模糊了。所以,现在虽然有痛的意识,我却仍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突然有了细微的声响,接着,有什么软软的贴上了我的唇,往我嘴里注入一缕苦涩。
是什么这么苦?我本能的想要拒绝,但唇被封住,我只能被迫的吞咽着。接着,手心传来一阵暖意,仿佛一股无穷无尽的暖流,缓缓注入我的身体,让我冻得几近麻木的肢体一点点的复苏过来。
整个身子如同悬浮在一泓温泉里,所有酸痛都得到了缓解,思维也开始慢慢的回到了身体。之前发生的种种开始在脑海里回演,大雾,中毒,跳崖......
“北宫殇......”我本能的唤着,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但此刻我已顾不得这些,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北宫殇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
一点热热的液体滴在我脸上,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应道:“我在这。”
是他的声音,我这才稍稍宽下心来,他没事,他没死。我欣慰的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却发现他手心一片沁凉。
“你怎么啦?手怎么这么冷?”心急中,我猛的睁开了眼睛,可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北宫殇......我们在哪?天黑了吗?”心中隐约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即便是天黑,也不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吧,何况,我明显的感觉到,周围有暖暖的光芒。
被我握住的手微微一僵,有好一会的沉寂,半晌,才轻笑道:“是啊,天黑了。”说话间,他将我轻轻拥进怀里,用他的脸紧贴着我的,我惊觉他的脸竟湿湿的。
“北宫殇,你怎么啦?”我吃惊的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却被他一把将我的手抓住,放置在他的腰间。
他,不会是哭了吧?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是如此强悍的人,是只会流血却绝不会流泪的,然而,刚才那热热的水珠,还有他浸湿的脸......
是因为彼此还活着,喜极而泣?亦或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悲伤的事?
“是不是我的眼睛......”眼睛一直肿痛着,又什么都看不见,莫非,我已经失明了?心焉的沉了沉,但随即,心里升起一抹释然,“其实,对我来说,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看不看得见都没有关系。”
连生死都可以不在乎了,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仍是有些怅然若失,从今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了,看不见他俊逸的脸,看不见他幽深的绿眸,更看不见他看我时的那种眼神......
“你......该不会是在为我哭鼻子吧?”见他迟迟不说话,我故作轻松的取笑着。
北宫殇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拥住我,用他冰凉的指尖替我拂去垂在眼前的一缕长发。
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至少,也该回应一声,辩解一下吧?听不到他的声音,我不禁有些慌了,他没有否认,难道,是意味着,他默认了?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胡乱猜测时,他突然开口道:“你的眼睛只是瘴气的毒所致,服了药,毒性褪去后,就会复明的。”
“那你呢,你的毒解了没有?”此刻,我更关心的是他,自己反正最多只有三个月生命,可他,还有漫长的一生。
“我不会比你先死的。”他淡淡的说着。
他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我?我摸索到他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着他,道:“你应该先去和你的族人联系,他们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如果有星染在,我就放心了。
“既然这么担心我,就不要再逃跑。”说完这话,他突然轻咳了一声。
我心中一紧,隐约闻到了些许血腥味,不会是,他又咳血了吧?看不到他,我心里越发着急,“北宫殇,你吃过药了没有?要不要休息一下?”他身子本来就不适,再这样一直抱着我,怎么能撑得住。
“嗯。”他似有若无的轻应了一声,下一秒,原本拥紧我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也失去支撑倒了下去。
“北宫殇!”他怎么啦?我的心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瞬间揪紧了,朝他摸索过去,他的身子冰凉,好像衣物也很单薄。
他的衣服呢?我记得坠崖前他不是穿成这样的,但眼下顾不得去追究这些,我伸手解自己的衣襟,想要脱件衣服替他盖一盖,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袍子。
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摸到这面料时,我还是立刻便认了出来,正是北宫殇的。原本就酸肿的眼睛更痛了,这个傻瓜,他喂我喝药,运功替我驱毒,连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给了我,那他自己呢?
强忍住泪水,我迅速脱下那件外衣,替他套在身上,因为眼睛看不见,原本简单的事花了我好长的时间,可是,北宫殇却依旧动也不动。
他的手和脸都好冰好冰,连气息也变得好微弱,他不会就这么睡过去了吧?曾经听说过,如果人的体温太低的话,是很容易在睡眠中死去的。
药,如果能有药,或许能救活他。他给我喝的药应该还有吧,此刻,我真的好恨自己看不见,想要为他做点什么都不能。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我趴在地上一边摸,一边闻着,想要找到一点他给我喝的药,终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我嗅到了一点药的味道。可是,伸手一摸,却是一把草药,我看不见,要怎么替他熬药?
不对,我们从山崖上跌下来,现在应该是在山谷里,星染说貊仓族的人都是生活在半山腰的,这山谷里怎么会有器皿供人熬药呢?
回想起先前在神志模糊时,他似乎是贴着我的唇喂我喝的药,而且,那药汁有点凉,并不像是熬出来的。难道,是他醒来后从山谷里采的药,嚼碎了直接喂的我?
他和我同样是中了瘴气的毒,这药应该管用。没有时间多想,我将那把草药塞进嘴里,细细的嚼着,草药很苦很苦,我强忍着想要将它吐出来的冲动,待嚼碎后,将汁液一点一点喂入他口中。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才切身体会到,他刚才救我时的心情,只要他能好起来,我不在乎这药有多苦,即便平日最怕吃药的我,此刻也早已忘却了嘴里的味道,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心里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仿佛他真的能听见,然后醒过来。
直到用完所有的药草,我才停下,可是,他却并没有像我一样苏醒,甚至,连呼吸也快感觉不到了。
“北宫殇,你不能死,你说了,不会比我先死的。”我摇憾着他,这一刻,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慌张。如果他真的先我而死,我要怎么办?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世上,要怎么办?即便我的眼睛会复明,即便我的****能化解,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会比你先死的。”北宫殇的声音再度回响在我耳边,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给我的一种承诺,一个隐谕着相伴一生的承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随着爱人的离去,自己的心也会随之而死,而躯壳还要孤独的活在这人世间,忍受着相思的折磨。
可是,既然他答应不会比我先死,却为什么还不醒来?他难道不知道我会很害怕吗?
他的脸依旧冰凉,我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北宫殇,我跟你不一样,我一直很信天意,既然上天没有让我们一起摔死,就会让我们一起活过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