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新传媒的新闻会客厅里,气氛有些冷淡。
刚刚还当着镜头说自己和舒晴是恋人,现在脸上阴沉得仿佛要吃人,厉以琛冷冷瞥了舒晴一眼,寒声道:“满意了?”
舒晴一噎,喉头滚了滚,有些委屈,“以琛你知道,我没法拒绝伯父的命令。”
这些年她的星路坦荡,正是因为厉铎在背后保驾护航,她即便不喜欢厉以琛,为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明星光环,也不能违逆厉铎的要求。
主持人早已乖觉的去了后台,这间导播室里现在只有厉以琛和舒晴两个人。
厉以琛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站起身来扣好西装扣,冷漠道:“你的星路,到此为止了。”
舒晴脸色一变,意识到他将会使用的手段,惶恐得抓皱了膝头的裙子,“你……你不能这么做……伯父他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厉以琛走到门口,不屑再看她一眼。
“他是他,我是我。算计我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厉以琛大步流星而去,宋弋正抱臂靠在出口的门边,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宋戈版微笑。
厉以琛把宋弋那张脸印在脑中,总有一天,他会亲手除掉这个人。
想到宋戈,厉以琛的眼中浮上深切的痛意,他僵硬的咬住后槽牙,沉着脸走出浪新传媒大厦,那里有一辆加长版的林肯。
厉以琛拉开车门坐进去,开门见山道:“你要我做的,我做了,言欢在哪!”
宋弋吊儿郎当的跟过来,突然他电话震动两声,他扁扁嘴,走到旁边的盆栽前接了起来。
厉铎毫无情绪的看着厉以琛,淡定报上别墅的地址。
厉以琛再不耽搁,立刻开了自己那辆车疾驰而去。
厉铎从容的靠在真皮座椅上,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厉以琛找到沈言欢。
因为他要做的,已经做到了。没有人比厉铎更了解厉以琛,他早说过厉以琛是铁板一块,只要是他认定的事、认定的人,就算粉身碎骨追到天尽头,也绝不会放弃。
但相比之下,沈言欢这里就薄弱得多,当然也就好下手了。女人的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哪怕表面还能相安无事,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受不了了。厉铎只需要提前公开厉以琛的身份,再给她安排一个极具威胁性的情敌,后面不用他出手,沈言欢自己就会乱了阵脚。
厉铎屈起手指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浅浅咳嗽几声。说到底,他还是最放不下厉以琛执着的性子。
“叩叩叩。”
厉铎收回飘远的思绪,偏头看着敲车窗的宋弋,微微蹙眉,“怎么?”
宋弋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沈言欢让人劫走了。程居安那个废物腿受了枪伤,刚做完手术。”
厉铎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忧虑,他左手拇指下意识摩挲着右手虎口,过了半晌,沉声问:“知道是谁么?”
宋弋的脸色不可抑制的阴沉下来。
……
厉以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别墅,连车钥匙也顾不及拔,风一样冲进别墅。
当他看到一楼大厅一地碎玻璃时,心一下子揪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
“言欢!”厉以琛冲进主卧,愣住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翻到的饭菜和桌椅,凌乱的床铺,床头绑着的领带……
可唯独没有他要找的人。
厉以琛慌了,当他看到床脚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时,心脏不可抑制的抽搐起来。
“不……”厉以琛脸色煞白,他颤颤伸出手去,摸了摸地毯上那摊血迹,仿佛是在安自己的心,他眼神空洞的喃喃自语,“这不是她的……”
可他却忍不住看向床头解到一半的领带和凌乱的床铺,朝最坏的方向想下去。
他们把言欢绑在床上,会不会做了言欢难以忍受的事?言欢的性子绝不可能甘心受辱,她一定会用最激烈的方式断绝这样的折磨。厉以琛身子发冷,他摸出上衣口袋里的那张照片,照片上沈言欢嘴角的血迹是那么刺目,厉以琛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咬舌自尽”四个字。
“言欢……言欢……”厉以琛不敢想下去,不敢想沈言欢是不是咬舌自尽未果,反而遭受了更大的折磨,地上这摊血迹,又到底是不是她的……
厉以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电话的,他手指僵硬的拨出了厉铎的号码。
“以琛。”厉铎的声音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仿佛做下这一切罪恶的人,并不是他。
厉以琛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照片,一字一句问道:“你把言欢怎么了!”
厉铎淡淡哦了一声,虽然还没有查到带走沈言欢的人是谁,但如果能用这件事激起厉以琛对抗神秘博士的心,也算是物尽其用,所以他睁着眼说瞎话:“她应该是被神秘博士的人带走了,那人还打伤了程居安。”
厉以琛倏忽睁大双眼。程居安?神秘博士!
“她现在人在哪!”厉以琛红着眼,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厉铎的声音依然毫无波澜,“不知道。”
“砰!”
厉以琛狠狠摔了电话,他深切的感受到一种无力,他需要宋戈,需要时月,可偏偏他们自己都生死未卜。
厉以琛胸前剧烈的起伏着,突然想起青岬湾那个总是跟时月拌嘴的黑衣人,他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青岬湾。
那群黑衣人不只是青岬湾的保镖,而且也是时月手下最得力的一支军队,虽然一时难以找到能媲美宋戈的黑客,但简单的定位,相信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厉以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一镇定,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楼下有人!
厉以琛精神一振,不动声色的摸起那把水果刀,站到虚掩的门后。
脚步声缓慢而拖沓,一直向楼上而来。
厉以琛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他一直知道,犯罪者有重回现场的嗜好。他有些庆幸,没有把车子停在这栋别墅的门前。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是在来人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瞬间,厉以琛立刻一踹门板,来人一个不防被撞到在地,厉以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他,水果刀横在他脖子上。
一声尖叫,厉以琛猛地被一个人影推开。
“厉以琛,你疯了!”
厉以琛一愣,看着已经显怀的孟小艾半跪在地上,扶起跌倒在地的那个人。
“时月?”厉以琛看清来人,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肩,“你怎么来了?”
时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身上缠着的绷带立刻渗出了些鲜红,他脸色很不好,看起来伤得很重。
“还是我来说吧!”孟小艾一边扶起时月,一边怨道,“今天早上我一开门,就看见时月倒在我家门口,就送他去了医院,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说是之前被打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这个地址。”
厉以琛恍然,他伸手扶住时月的手肘。
时月艰难的喘着粗气,“宋戈……还有太太呢?”
“是啊,言欢在哪里?”孟小艾急得跺脚,“她的电话打不通啊!”
厉以琛面色惨白。
他们并不知道,沈言欢现在就在之前做检查的医院里。
韩多病右臂受了伤,给沈言欢上药的动作很不灵便,他只换了左手,但左手力道控制得不太好,连他自己都觉得下手有些重了。
可沈言欢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僵硬的伸着舌头,任由他手里的棉棒在她舌面抹上苦涩的药膏。
韩多病叹了口气,知道她还在为路上看到的那个访谈节目伤心。
韩多病并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干巴巴的说:“这大概是个误会吧,你不要多想。”
沈言欢舌头上的苦涩仿佛一直苦到她心尖。
误会?她也想相信这只是个误会。可她不能忘记,厉以琛说他和舒晴是恋人时眼里的深情,她一直知道,只要是他不愿意做的,没有人逼得了他,就算是逢场作戏,眼神也不会骗人。
她曾经深埋在心底的自卑浮上来,因为他一直待她如宝,所以她几乎忘记了,两人之间本就隔着巨大的差距。
她甚至觉得,当初自己说要和他并肩的话,是那么自不量力。
韩多病给她上好了药,就让她躺下休息一会儿,毕竟她因为车祸而受伤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完全,现在又添了新的伤口。
沈言欢麻木的躺在柔软病床上,看着床头那枝腊梅,它还是昨天的样子,香气依然冷冽。是啊,时间不过是走了24小时,她却觉得半生都已经折腾过去。
沈言欢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昨天早上,程居安就是站在这里,跟她说话。
——“他一定没有告诉你,指使席北川的人是谁对么?那个人就是他父亲,厉铎!”
——“厉铎和伯父宿怨已久。当年绑架你和岩风的男人,就叫铎哥啊!”
沈言欢心头一跳,她当时只当程居安是挑拨离间,所以没有相信。
“不……不会的……”沈言欢心中疼痛不止,她始终觉得,厉铎也许不喜欢她做厉家的主母,但绝不是会做出那种邪恶勾当的人。
他怎么会做那种事……他是厉以琛的父亲啊……
沈言欢抖着手,喃喃道:“没错……那只是程居安挑拨离间……爸爸不是他害的……爸爸没有死……”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沈言欢还不及分辩,就落进一个冷冽的怀抱。
“阿沈!”
沈言欢僵硬的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满是青茬的下巴,她眨了眨眼。
小风?
卫景成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他本想回家放下行李,但刚下飞机就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
“救言欢!快!”
卫景成心下一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沈言欢还在医院,立刻赶过来。
好在韩多病把她带回了医院,否则卫景成扑了空,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你怎么样?”卫景成稍稍推开她的身体,仔细的打量一番,发现她颈上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他当即急了,“你脖子受伤了?”
沈言欢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脖子,点点头。
卫景成紧张的看了看她的脖子,“严重么?医生怎么说?到底谁伤了你?”
沈言欢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卫景成握住她的手,突然觉得凉得不正常,他心神一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阿沈,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言欢苦笑,她的舌头伤得太严重,早上和韩多病说话又扯裂了伤口,现在舌头的伤处肿得老高,几乎填满了她的口腔,根本说不了话。
卫景成大概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低声哄道:“阿沈,让我看看。”
沈言欢摇摇头,那样惨烈的伤口,她不想让他看见。沈言欢拿过床头的纸笔,在上面写着字。
“我没事,你别担心。”
卫景成心中一疼,她总是这样安慰别人,独自咽下所有的伤痛。“阿沈,很疼是不是?”
他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沈言欢几乎掉下泪来,她强忍着泪意摇摇头,岔开话题,再度在纸上写着。
“你是去查爸爸的事了么?”
卫景成身子一僵,点了点头。
沈言欢有些急切的看着他,想听他的下文。
卫景成却突然站起身来,他戒备的环视着四周,小心道:“阿沈,你不能待在这里了。他随时会找过来。”
沈言欢心头一跳,在纸上潦草的写着:“谁?”
卫景成犹豫了一会儿,咬唇道:“厉以琛。”
沈言欢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卫景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
“阿沈,我查到了杀害伯父的凶手,也查到了当年绑架我们的那个男人。”
沈言欢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厉铎。”
沈言欢似乎听到了心碎成一地的声音,这一次,由不得她不信了。
“而且这两件事,厉以琛,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