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琛黑着脸,单手拎着小浩宇提了提。
孟小艾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伸手,“那什么……要不我来?这臭小子挺沉的。”
“我不我不,我要干妈抱!”小浩宇胖乎乎的小手晃着,嘟着嘴拒绝了孟小艾。
厉以琛的脸又黑了一度,沈言欢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厉以琛直接把小浩宇塞给了时月,对他挑挑眉。
时月抱着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嘴角一阵抽搐,连忙答应:“是是是,我一定看好了这熊孩子。”
他堂堂一个特种兵,居然沦为了孩子奴。光是想想,就觉得温馨。
沈言欢嘴角的笑意绷不住,低低笑了两声。
“还笑?”厉以琛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直接打横抱起了沈言欢。
“快放我下来!你要干嘛?”沈言欢一惊,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
厉以琛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牢牢扣住她的肩和腿,瞄了沈言欢一眼,“干,但不是现在。”
旁边路过的护士一个趔趄,手里的查房表差点飞出去。
沈言欢愣了足足有五秒钟,突然红着脸骂道:“你!下!流!”
“嗯。”厉以琛脸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的应下来。直接抱着沈言欢踢开了朱医生科室的门。
朱医生已经看完了病号,正在病历上填写医生意见。他这一破门而入,吓得朱医生手一抖,在病历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墨迹。
厉以琛像是一个人形制冷机,寒声道:“还要多久。”
这其实是朱医生最后一个病人,下一个就轮到沈言欢了。结果他就晚了这么一丁点时间,就被厉阎王劈头盖脸一阵“王之怒视”。朱医生赶紧把病历填好,让沈言欢坐下。
朱医生看到沈言欢伤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之前缝好的伤口不仅重新裂开了,而且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红肿,明显是感染了或者饮食不注意,现在不仅不能重新缝合,还得先把这些病变的腐肉先除去。
然而一想到要在沈言欢身上动刀子,朱医生就一个头两个大。
“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她流血了?”厉以琛虎着脸。
朱医生拉过一个同事当垫背,硬着头皮说:“厉总,厉太太这个伤口……不太好处理。”
厉以琛猛地上前一步,“你再说一遍。”
朱医生都快要哭了,把那个倒霉同事推到前面去,“王医生你看,这是不是得先切去病变腐肉,再缝合?”
厉以琛冷厉的视线又扫到王医生那去,后者也是一个激灵,连忙把这个烫手山芋踢回给朱医生,“是这么个程序,这样,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手术室,小手术,你没问题。”
朱医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住王医生,“老王,我需要你。”
王医生赶紧拉下他的手。
沈言欢脸色苍白的看着两个人你推给我,我推给你,额角滑下一滴冷汗,“这个……真的不用先止血么?”
……
等沈言欢从手术室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其实真的只是小手术,她在巴拉圭的时候经常要切除腐肉,那里的医生眼睛眨都不眨,打上麻药就开始做。
大概是厉以琛在的缘故,医生格外谨慎。
病房里,护士拿着棉球和纱布,小心翼翼的给沈言欢包伤口。
沈言欢看着对面墙上的表,皱了皱眉,她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真的好饿……
旁边的厉以琛看她皱眉,以为她疼,猛地对护士吼道:“你轻点!”
护士吓得手一抖,镊子直接戳到了沈言欢的肚皮上,吓得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厉太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厉以琛周身散发着阴冷的寒气,“出去。”
护士咽咽唾沫,“可厉太太的伤口还没包好……”
“出去。”厉以琛提高音量,毫不客气道。
护士红着眼眶跑出去。
沈言欢满头黑线的瞄了厉以琛一眼,不满道:“你又怎么了?冲护士发什么火?”
厉以琛闷着头不说话,双手用酒精仔仔细细消了毒,拿起镊子和棉球,一点一点轻擦着沈言欢伤口上的血迹,生怕碰疼了她。
沈言欢猛地反应过来。他发火该不会以为……她皱眉是因为疼吧?
沈言欢心没来由的一软,叹了口气。
“我不疼,只是有点饿。”
“嗯。”厉以琛低声答应,把沾血的棉球扔进垃圾桶,开始缠纱布。
囧。沈言欢把碎发抿到耳后,有些无措。
两人间都沉默下来。
“喂,”沈言欢终于忍不住先说话,“我真的不疼。”
厉以琛的手一顿,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的视线一刻也不离沈言欢的伤口。沈言欢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他却突然利落的给纱布打了个结,那剪刀把剩余的部分剪掉。
“言欢。”他哑着嗓子叫道。
沈言欢心一揪,本能的嗯了一声。
厉以琛颤颤伸出手,指尖抚着沈言欢腰间的纱布,突然,沈言欢的被子上出现一个圆圆的水圈,沈言欢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死死盯着。
厉以琛,哭了?
“你为什么不疼……”厉以琛哽咽着,他抬起头来,眼里全是破碎的疼痛,“告诉我,言欢,你为什么不疼……”
厉以琛知道了。沈言欢喉头一滚,她知道,那个秘密已经不能算是秘密了。
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捏着沈言欢的心,她心口一窒,别过眼去,淡淡道:“没有为什么,这样也很好。”
“不好!”厉以琛握住她柔弱的双肩,低声嘶吼着,“这怎么会好?我的言欢疼了会哭,高兴会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的痛觉呢?你的笑呢?你的张牙舞爪呢?”
沈言欢任由他抓着,她眼眶泛起一圈胭脂红,苦笑着闭眼。
“是啊,无论承不承认,我们都已经变得……陌生了。”
厉以琛几乎被这一句苦涩的话击倒,他颓然放手,转身几乎是逃离了这里。
沈言欢吸吸鼻子,望着这间熟悉的病房里熟悉的天花板,突然失去了所有坚强,捂着脸低低哭起来。
……
厉以琛给沈言欢办了住院手续,沈言欢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一个人待在别墅里。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所以必须惜命。
孟小艾在床边陪着她,桌上是厉以琛交给她的保温桶,里面是言欢平常爱吃的几道菜。
就算孟小艾不说,沈言欢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就知道是厉以琛做的
可沈言欢的饿劲过去了,现在又不怎么想吃了。就像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正好的时候,再遇见就只能唏嘘。
孟小艾相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好洗了几个桃子过来,给沈言欢切成小块,放了牙签让她叉着吃。
但她还是朝孟小艾笑了笑,往嘴里填了一块。
孟小艾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气道:“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是要闹哪样!明明两个人都放不下,非要这么拧着!是不是傻啊你们!”
沈言欢木然的嚼着桃子,淡淡道:“嗯,自找的。”
孟小艾一愣,一肚子的话都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毫无办法的抓了抓头发,低声咒骂道:“这艹蛋的人生!”
孟小艾一定要陪沈言欢过夜,非说这些年攒了好多好多的八卦没人说,活生生把她憋成了贤良淑德的大淑女。
沈言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干干脆脆说了两个字。
“别逗。”
孟小艾又是一阵炸毛,要不是沈言欢有伤在身,孟小艾估计当场就能把她揍晕了。
沈言欢还是让她回去了,“你是有孩子的人了,老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孟小艾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病房里又只剩下沈言欢一个人。
大概生病的人都特别的多愁善感,单单是这么待着,沈言欢就觉得比谈十个八个项目还累。
沈言欢洗漱好,拉上窗帘,关上手机,卸掉闹钟,换上孟小艾带给她的真丝睡衣,深呼吸一口气钻进被窝,放空去睡觉。因为她知道,难熬的日子里,总是需要更多的精力。
沈言欢平躺着睡得久了,腰悬空有点酸,她下意识往右边翻身。
一只温热的大手止住她的动作,小心的往她腰间塞了一个软枕。
沈言欢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胳膊已经条件反射的撞出去。
厉以琛闷哼一声,捂着心口脸有些发白,低低咳嗽一声,才缓过劲来,“吵醒你了?”
他满脸懊恼,叹气道:“我怕你压到右边的伤口。”
沈言欢讪讪收回胳膊来,摸着鼻尖期期艾艾道:“你……没事吧?”
厉以琛点点头,“没事,你睡吧,我出去。”
厉以琛说着,缓缓站起来,在沈言欢的右侧垫高了床褥,不让她向右翻身压到伤口。他给沈言欢掖好被角,就往门外走。
“厉以琛。”沈言欢突然开口叫他,语气竟然有些惶然。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但他寂寥的背影却真的像是在她心上撒了一把盐。
厉以琛微微偏过头来,温声道:“嗯。”
沈言欢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居然拍了拍自己宽大的病床,脱口而出道:“要不我们挤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