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成的心钝钝的疼痛着。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仲夏夜,风雨交加,一个闪电劈下来,整个别墅区都断了电,沈宅里更是黑灯瞎火的,极为可怕。他怕黑,所以闹了很大的脾气,连小言欢都被他气跑了。
那一晚直到半夜,电力员工才抢修好了线路,别墅里重新亮起灯来。
他早已浑身冷汗,想要去走廊尽头专用的儿童浴室泡个澡。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一个粉嘟嘟的东西咚的一声摔进门来。
他唬了一跳,连忙退开。等看清了,才发现那居然是小言欢。
小言欢揉着摔疼的小脑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委屈道:“小风,你不要生气了嘛,好不好?”
他愣愣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黑着脸道:“你在我门口干什么?”
小言欢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来,怀里还抱着她睡觉时的玩偶公仔,他至今仍记得她当时自豪而又软糯的样子,记得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暖融融的话。
“我保护你啊!我守在门口,就没有怪兽敢进来啦!”
她的稚气和固执照亮了他的整片天空,驱走了所有的阴霾和鬼魅,撒下大片大片向日葵味道的阳光。
卫景成看向门边的沈言欢,如今,她再一次守在他门口。
卫景成眼眶泛红,望着她疲惫的睡颜,喃喃自语。
“阿沈,你总有办法,让我丢盔弃甲却甘之如饴。”
他闭了闭眼,手一松,黑色的旅行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卫景成缓缓蹲下,单膝跪地,以一个骑士的姿态环住他发誓永远守护的公主,他闭着眼,在她额前印下虔诚一吻,久久未曾离开。
突然,卫景成睁开眼睛,震惊的看着沈言欢。
烫!她发烧了!
卫景成连忙打横抱起她,却发现她身下竟然是暗红的血迹,滴滴答答,粘稠而不祥。
“阿沈!阿沈!”卫景成大惊失色。她怎么会受伤的?
卫景成来不及多想,抱起沈言欢冲下楼,跳上车子直奔医院。
……
黑黢黢的枪口抵在沈言欢太阳穴上,冰冷,血腥。
沈言欢下意识看向拿枪人的脸,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根本没有五官!
咔咔两声轻响,枪上膛了,“永别了,沈言欢。”
“阿沈!”沈言欢身前突然一花,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他,紧接就着一声巨大的枪响。
沈言欢脸上一热,她茫然的拿手抹了抹,一手红白脑浆。身前那人委顿在地,笑得如愿以偿。
“小风!”
沈言欢瞳孔骤缩,尖叫着抱起他。
视野中出现一双深棕色的小羊皮短靴,沈言欢目眦欲裂的抬头望去,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见举枪杀死卫景成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另一个她吹了吹枪口的白烟,笑吟吟的举起枪来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沈言欢,你杀了他,现在轮到你自杀了。”
“砰!”
“不!”
沈言欢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沈?”卫景成推开病房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宋戈。
他焦急的跑到沈言欢床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怎么样?出了什么事?”
沈言欢僵硬的扭了扭脖子,双目失焦的望向卫景成的方向,卫景成急得像着了火,立刻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沈言欢愣了很久,仿佛梦呓一般,喃喃道:“小风,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卫景成浑身一震。
“你不要生我气了……”沈言欢闭上眼睛,身子晃了晃,倒回松软的被子里去,再次陷入昏迷当中。
卫景成死死咬住下唇,颤颤握住沈言欢泛凉的手,点点头,轻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宋戈叹了口气,暗下眸色,伸手拍了拍卫景成的肩膀,“她不会有事的。”
卫景成重重点头,“嗯。”
沈言欢再度醒来的时候,外面是夕阳正好,在病房里投射下温暖的橙红色,沈言欢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状况。
她隐约记得昨晚有个人拿狙击枪瞄准她,后来她跑到是小风门口守着,再后来,她就记不清了。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
那她怎么又跑到医院来了?
难道是小风……
沈言欢心一沉,正要掀被子下床,就听吱呀一声门响,卫景成提着一个保温桶进来。
“小风!”沈言欢的嗓子火烧火燎,这一声几乎破音。
卫景成冲她笑笑,快步走过来,庆幸道:“你终于醒了。饿了吧?来吃点东西。”他提了提保温桶。
沈言欢靠在床头,拉着卫景成左看右看,皱眉道:“你有没有受伤啊?”
卫景成像是想起什么,脸有点红,别过视线去摇了摇头。
沈言欢舒了口气。这一放松下来,她真的觉得饿了。
保温桶里飘出阵阵香气,沈言欢动了动鼻子,闻出一点甜味。
卫景成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馋猫鼻子尖。”
沈言欢嗷了一声,威胁道:“我可是姐姐啊,你居然敢摸我的头?”
“为什么不敢?”卫景成玩心大起,揉乱她利落的短发,沈言欢顿时变成了爆炸头。
沈言欢(┬_┬):“……”
“哼!”沈言欢傲娇的哼了一声,“看在饭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嗯。”卫景成好笑的点点头,从保温桶里端出一晚红枣花生粥,小心翼翼的吹凉,喂给沈言欢,小半刻,一碗粥就见了底。
沈言欢眯着眼靠回床头,活像一只餍足的猫儿,“唔,小风,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啊?”
卫景成的笑意僵在嘴角,他局促的抓抓头发,不敢看沈言欢,就盯着她的手说:“你发烧了。”
发烧?沈言欢狐疑的看着卫景成。发烧就发烧呗,这家伙干嘛一副心虚的样子?
“真的?”沈言欢拖长尾音,挑了挑眉,摆明了不信。
卫景成的头更低了,他瓮声应着:“嗯。”
沈言欢撇撇嘴,直接把头凑到卫景成脸边,严肃道:“骗人是小狗。”
卫景成(>﹏<),他犹豫了一会,才小声开口。
“……汪汪。”
沈言欢-_-#,这不是明摆着骗她么!太嚣张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气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磨着牙道:“卫。景。成。”
卫景成很不争气的抖了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嚅嗫道:“你不能……不问么?”
沈言欢一个倒仰,揪着卫景成的耳朵瞪眼道:“我为什么不问?身体是我的,我连一点点知情权都没有了,嗯?说吧,是什么病!我扛得住!”
卫景成蚊子哼哼般说了句什么。
沈言欢皱眉,一掌拍在他肩上,豪气干云道:“男子汉,大点声!”
卫景成两眼一闭,豁出去了。
“月经!”
一秒。
两秒。
三秒。
轰!
沈言欢被炸了一脸姨妈血。WHAT?月经?月经送她来医院干嘛!
卫景成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就容易了。他心虚的瞄着沈言欢,支吾道:“你在我房间门口睡着了,还发着烧,我、我抱你起来的时候……我……咳……我摸到一手血……我以为……我以为你受伤了就……”
沈言欢慷慨赴死般抬了抬手,卫景成乖觉的闭上嘴,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
沈言欢面无表情,僵硬道:“你,去一趟爪哇国。”
“啊?”卫景成一头雾水,爪哇国是什么鬼?他试探道,“我去那干什么?”
沈言欢嘴角抽了抽,“找脸。”
???卫景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沈言欢突然一声哀嚎,闷头钻进被子里扑腾着。
“因为姨妈期住院?老娘丢脸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别拦我!我不活了!”
卫景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赧然的背在身后。
沈言欢扑腾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