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振兴听着说七公主来了边关,赶紧迎了出来。
看着褚昭钺身边站着的月夕公主,他心中直犯嘀咕,这位公主殿下为何不在宫里住着,好端端的,跑到这天寒地冻的边关来作甚?
“将军,这位是七公主殿下,还请将军将她暂时安置下来。”褚昭钺见着雷振兴,实在高兴,这下总算可以甩掉这烫手山芋了。
“钺哥哥,我要你安排。”月夕公主娇嗔一声,伸手拉住了褚昭钺的战袍。
“公主,放手,这是军营阵地,如何能拉拉扯扯。”褚昭钺皱眉,这月夕可真是的,给了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竟然还拽住他的衣裳,显得很亲昵的样子。
雷振兴见着两人这番神态,自以为得知了什么,乐呵呵道:“褚校尉,你也别脸太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郎有情妾有意什么的,我们是过来人,都知道的。”
“将军……”褚昭钺的脸即刻间拉长了,雷将军这是怎么了,有些想得远啊。
“镇国将军说得没错。”月夕公主眉飞色舞:“我回宫一定要与父皇好好说说,镇国将军是个了不得的人才,治国安邦,少了他可不行。”
“我睡的是军营,没法子安置你,你还是让镇国将军来安排罢。”褚昭钺一甩手,蹬蹬蹬的朝军帐之外走了去,连头都没回,将月夕公主晾在了那里,进退不得。
“钺哥哥!”月夕公主跺了跺脚,赶着要追出去,雷振兴慌忙止住了她:“公主殿下,且先跟我来,将东西放放再去找褚校尉罢。”
“也好。”月夕公主追到军帐门口,探头朝外边望了去,就见军帐一座连一座,就跟小山包似的,而她想见的那个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怅怅然站在那里望了一阵,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盔甲,握着刀枪,有些转过头来看到她,还朝她挤眉弄眼的吹口哨。
月夕公主有些害怕,怎么外头尽是些这样的粗人呢,还不如先跟着雷振兴去安顿下来,再由他派人带着去找褚昭钺,否则自己如何能找到他?
雷振兴将月夕公主送回了玉泉关的内城,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将军府,是他家眷居住之地,府第并不大,不过三进的院子而已,他的妻带了三个儿女住在这里,他休沐之日便回来与妻儿团聚。
雷夫人正带了丫鬟在缝补衣裳,听着说老爷回来了,有些惊诧,将手中针线放下,赶忙迎了出去:“夫君如何这时候回来了?还未到休沐之日。”
“夫人,你赶紧安排出一间屋子。”雷振兴指了指身边的月夕公主:“这位是……”见着夫人疑惑的眼光,雷振兴咳了一声,夫人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他雷振兴可不是这样的人,每日里想着前方战事都够他受的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寻花问柳,弄出些风花雪月的事来!
容画与容妆站在月夕公主身边,见着雷夫人脸上神色古怪,都有些生气,容妆傲慢道:“雷夫人,你可莫要想多,你面前这位便是大周皇室里最受皇上宠爱的七公主殿下。”
雷夫人张大了嘴巴,有些发愣:“七公主殿下?”
“不错,我们公主殿下想散散心,特地来玉泉关看看边塞风光,顺便替皇上来巡视下边疆。”容画在一旁补充,见着雷夫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头才替自家主子感觉到舒服一点点,这升斗小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夫人,这位正是七公主殿下,你赶紧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公主殿下要小住几日。”雷振兴有些无奈,公主殿下的侍女都这般傲慢,这位公主殿下就不消说了,肯定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难怪褚校尉见了她,并不是很欢喜的样子。
可惜长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脾气却是忒大,雷振兴暗自摇头,跟夫人交代了几句,打马扬鞭回了军营。
雷夫人接了这个任务,有些惶恐,虽然雷振兴是正二品,她也随着夫君有了封诰,可她积年在边关居住,鲜少进京,这些达官贵人,她都不认识几个,今日忽然间来了一位公主殿下,让她惊得手足无措。
“快快快,快去将东厢房收拾出来。”雷夫人吩咐了丫鬟一句,笑着转了脸过来:“公主殿下,还请到这边坐坐,我们收拾好以后再来喊你。”
月夕公主睁大眼睛看着雷夫人将衣袖捋起,有些费解:“夫人准备作甚?”
“我去那边,和丫鬟们一起把屋子收拾出来。”雷夫人憨厚的笑了笑:“公主殿下你且做一会儿,稍等片刻,待我去把那屋子收拾好了再陪你说话。”
月夕公主点了点头:“你去罢。”
容妆追着到了屋子门口,见雷夫人风风火火的朝前边走了去,有些莫名其妙:“公主,这里的人都好奇怪,做事情都没规矩,主子竟然还亲自去做这些粗活,难道不是下人们做的事情?”
“你瞧瞧,她还自己补衣裳呢。”容画眼珠子转了转,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笸箩,旁边还堆着几件衣裳,上边还扎着一根针线,看起来是主人有事情,匆匆的停了工。
“这位雷夫人也是二品的诰命了,如何还跟乡下婆子一样?”容妆回转过来,拿起桌子上的衣裳看了看,满脸不屑:“瞧这衣裳,全是大布做成的,难道雷将军就穿这些?这是给下人穿的罢?一个夫人竟然还给下人来补衣裳,这也真是没谁了。”
“怎么会没谁了?”容画轻轻一笑:“你难道忘记了兵部秦尚书的夫人?”
容妆“哦”了一声:“还真是,她们这些人在边关住久了,全然忘了京城里的规矩习俗,一个个都变成粗人了哪。”她伸手摸了摸脸孔,隐隐的还有些痛:“跟一群粗人混到一处,肯定会是近墨者黑。”
“容妆,你的脸没事罢?”月夕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方才在城门口,容妆不顾一切扑过来救她,被那士兵打到地上,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没事没事,那士兵用刀背来打的。”容妆摇了摇头,口中说得愤愤:“边关这些人,都是野人。”
容画嘻嘻一笑:“除了一个。”
月夕公主的脸瞬间就红了,她坐在那里,回味着见到褚昭钺的情形,心里头跟吃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
从皇宫逃了出来,一路上颠沛流离,要担心着迷了路,还要担心着有人会将她们捉了回去,最终无功而返。主仆三人最开始雇了一辆马车,走到洛阳的时候,赶车的大伯忽然病倒了,说要歇上几日再走,月夕公主心里头焦躁,索性跟他结了银子,打发他回去,自己再去另外寻前往玉泉关的车辆。
说来也巧,几个人正在寻找马车的时候,正好遇着了一支前往北狄的商队,月夕公主让容妆容画打听了下,那商队的头头乃是洛阳城里有名的商户,不是歹人,这才放下心来,交了银子入了伙,跟着商队一道出发前往玉泉关。
月夕公主本以为这一路上可以好好欣赏风光了,可万万没想到辛苦超出了她的想象,才出洛阳没两日,她便病倒了,整个人全身滚烫,一张脸烧得通红,商队行走在路上,没法子为了她停下来求医问药,月夕公主也不好摆明自己的身份压着商队停止前行,只能忍痛熬着坐在放满货物的车子上,任凭车子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幸得商队里有一位识得几样草药的老者,在路边采了些草药熬了给她喝,只是月夕公主嫌那药太苦,又没得蜜饯压着苦味儿,就是不喝,这病情看着似乎要加重了些,弄得容妆容画惊慌失措,生怕她一病不起,自己也只有跟着陪葬的份儿。
车子吱呀作响朝前边走着,月夕公主躺在车上,听着那车轮单调的重复之声,有些烦躁,容妆拿了帕子不住的给她拭汗,一边安慰她:“公主,快了呢,玉泉关就在前边了哪。”
玉泉关,这三个字是她精神的支柱,她睁开了眼睛,脸上泛起了一丝红光:“玉泉关,有钺哥哥在。”
“是啊是啊,褚大公子就在玉泉关,公主你可要快些好起来,你要让褚大公子见着你最美的样子。”容画端了药盏在旁边,连连点头:“公主,快些喝了药罢。”
听到这话,月夕公主眼睛渐渐的亮了:“快,拿药给我喝。”
容妆容画大喜,两人扶着她,将药盏里的药水灌了下去,月夕公主皱着眉头,也没有再嫌弃味道不对,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
老者的药还算不错,坚持喝了几日,月夕公主的身子总算是有所好转,这高热也慢慢的退了,再休养得几日,一张脸渐渐的褪去憔悴的影子,又重新娇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