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颜色叫做彩虹?
看不到的拥抱叫做微风?
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人,就叫做寂寞?
01
我小心翼翼地端起餐盘,鸭子却突然使劲儿地拍我的肩膀,害得我差点把盘子掉到地上。
“等一下!”她突然激动地指着齐言枢说,“那……那个不是我们学校的齐言枢吗?”
“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想害得我被经理和客人骂吗?”我生气地瞪着她。
“我去!让我去吧!”她顿时激动地抢过我手里的盘子。
“你不怕他嘲笑你吗?”
“你疯啦!是齐言枢!能和他搭讪还怕什么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鸭子就从我手上夺走了18号桌的餐盘,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齐言枢虽然很迷人,这点我也认同,但是鸭子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工作。齐言枢没来之前,一切都感觉得心应手,可是自从他进来之后,我就一直感觉不自在。被他发现的话,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因为心情忐忑的缘故,我端饮料的时候,手竟然颤抖了起来,杯子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
“砰”的一声,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橙汁。橙黄色的液体刚好洒在客人的衣服上。
倒霉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
我一边道歉,一边帮客人擦去衣服上的橙汁。可是,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色迷迷地看着我说:“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这衣服很贵的。”
我使劲儿地挣扎,可是怎么也都挣脱不过他的大力气。
“对不起,请你放手可以吗?”我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拼命地告诉自己,夏星岚,你要忍住啊!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惊动齐言枢。
大叔举起一个倒满酒的杯子递给我说:“来,喝一杯,我就不要你赔衣服的钱了。”
巨大的耻辱感涌了上来,我的脸像被煮开了一样发烫。
“请你放手!”我的眼泪就快要流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那个不怀好意的客人手上的杯子,然后把杯子里红色的液体泼到了他的脸上。
“齐言枢!”我惊叫出声。
完蛋了!他肯定都看到了!
还没等那位客人发火,齐言枢就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然后抓着我的手把我拉出了“灰色格调”餐厅。
02
走到餐厅外,一阵微风轻轻地吹过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外面的空气这么清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齐言枢猛地甩开我的手,十分生气地问。
我的手都被他攥疼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在打工啊!”
“为什么要打工?你很缺钱吗?”齐言枢像一串点燃了的鞭炮,咆哮道,“你缺钱的话为什么不找理事长啊?你不是帮他找到了塔罗牌,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啊!”
我一声不吭地咬紧双唇,心像被撕裂一样疼痛,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齐言枢太过分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他竟然把我当成见利忘义的人。
“怎么样?被我发现了刚刚那一幕,你觉得很羞耻吗?当你决定去打工的时候,你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啊!”
“我为什么要觉得羞耻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也是凭自己的双手在做事啊,再说,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吧,你是谁啊?”刚刚被人羞辱,现在又被齐言枢骂了一通,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齐言枢,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明明已经拒绝了我,现在我做什么也轮不到你管吧。
他毫不退让地说:“你马上给我辞职,不然我就告诉你父母。”他拿出手机威逼我。
“你就让我做完今天吧,拜托!”
第一天无故早退,第二天闯祸辞职,我真的能走出“灰色格调”的大门吗?
“给你十分钟,我在这里等你。”齐言枢坚持着。
“好啦,知道了啦。”我耷拉着脑袋转身走进“灰色格调”餐厅。
回到店里,我换上了衣服后,万分愧疚地向经理辞职。虽然少不了被他痛骂一顿,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估计他也不会再让我待在店里了。
经理一直对着我唠叨了半个小时,从餐厅里出来我以为齐言枢已经走了,想不到他还在原地等着我,怒气也平息了一些,没有再冲我发火。
他的“火焰”就停在距离我们不到20米处的路边,看见我出来后,他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
“其实,我自己回去就行啦,你的朋友不是还在里面吗?”我出来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18号桌。
“没关系啦,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齐言枢竟然为了送我回去,丢下他的朋友不管,他对我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03
“其实我不反对你打工,但这份工作不适合你。”走到他车旁的时候,他突然郑重地对我说。
我低下头,轻声回答道:“齐言枢,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告诉过自己,就算不能成为齐言枢喜欢的人,也不能做让他讨厌的事。刚才冲他发脾气,只是希望他能站在我的立场,顾虑我的感受而已。
这时,齐言枢突然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我的心突然狂跳不止。
他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如果我离开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要好好保护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反应过来,齐言枢已经坐上了“火焰”,我也只好跟着跳了上去。
这是我第二次坐在“火焰”上,感觉跟上次一样,十分不安,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这时,齐言枢突然伸手拉住我的双手,将我的手环在他的腰间。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齐言枢竟然主动让我抱他?原来幸运之神还是会眷顾我的!为了这一刻,就算被骂一万次也是值得的!
车轰隆隆地响起,我紧紧地抱住齐言枢。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渴望回家的路永远不要有尽头,真希望能一直走下去,这样我就可以抱着齐言枢永远不松手了。
车在行驶过程中带起一阵风,我闻到一股从齐言枢身上飘来的清香。是香水?洗发精?还是沐浴露?不管是什么,这股属于齐言枢的独特味道,我都要努力把它存放在记忆的最深处。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到了我家门口的时候,我一直不想把手松开,却被齐言枢使劲儿地推开了。
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难道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吗?而且他老是做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齐言枢把我送到家门口,就开着“火焰”回到了自己家,我连忙跟了过去。
他把车子停稳后,我拽了拽他的衣服。
“对了,我们决定好要去英国了,不管你去不去,我们都一定会去的。”
“英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啊!”我老实地回答,“你很快就要去英国了,所以我很想到那边走一走,看看你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当然,如果能跟齐言枢一起去那就最好了。就算我们以后会分隔在地球的两个不同的半球,只要有了共同的回忆,就能够想起对方,而且我希望齐言枢在英国的时候也会偶尔想起我。
英国有各式各样的美女,虽然他不一定会记得我,但是,总比待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好吧,至少可以减少人生中的遗憾。
“齐言苏,你能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的名字叫齐言枢!”他紧皱眉头,盯着我的嘴巴说,“如果你能说对我的名字,我会考虑一下跟你们一起去。”
哈哈!这也太简单了吧!
“齐言苏……”我迫不及待练习他名字的发音,“齐言枢、齐言枢、齐言枢……”
“枢”字并不难读,只是每当在齐言枢面前的时候,脑袋就会变得空空的,心脏也不受控制,所以才会变得口齿不清。
04
我突然发现,原来不停地念齐言枢的名字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地嘟起来。
正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齐言枢突然也嘟起了嘴唇,微微弯下腰朝我嘟起的嘴唇亲了下来。
这一瞬间,我整个人都蒙了,仿佛到达了幸福的顶点。不管他亲我的理由是什么,我都觉得快乐得几乎要窒息了。
我闭上双眼,正打算好好感受这短暂又美好的一刻,不远处却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害怕是爸爸妈妈或者邻居,于是飞快地后退了两步。
接着,我一点一点地把头转了过去。
这一瞬间,我怎么都想象不到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人,居然是唯冬哥。
唯冬哥比我大两岁,我在8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4年前因为他搬家离开了六月市,我们认识了5年之后又分开了4年,算不上青梅竹马的关系,只是住在附近偶尔一起玩的邻居。
唯冬哥跟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他患有先天性的自闭症,我认识他差不多半年了,他才开口跟我说第一句话。小时候,他身边完全没有朋友,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好不容易让别人接纳了他,可是他一直没有办法对别人敞开心扉,尽管这样,我却一直留在他身边,因为他只把我当朋友,只开口跟我说话,我实在不忍心忽视他。直到他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校方称,他实在没有办法跟一般人一样接受教育,不得不送去特殊学校,这一别,我们足足有4年没有见过面了。
唯冬哥十分惊骇地朝我们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行李丢在地上也忘了捡起来。
他离开的时候才15岁,个子跟我差不多高,我总是把他当做小弟弟看待,可是他现在的身高远远超过了我,与齐言枢站在一起都难分高下。
从外表上看,他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难道他的病已经治好了?我知道唯冬哥的妈妈寻遍世界各地,一直在找治疗先天性自闭症的方法。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渐渐拉长,最后停在与我相距30厘米的地方,久违的容貌在眼前无比清晰,一帧帧难忘的回忆不断从脑海中冒出来,上一次离别仿佛就在昨天。
“星。”四目相对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吃力地吐出了一个字。
太好了,唯冬哥居然叫我的名字了!我禁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唯冬哥,你……”我正想问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还有地上的行李又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没等我把话问出口,他突然向我走了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怎么办,齐言枢正在看着我们!
他不但用凌厉的眼神瞪着我们,瞳孔里还冒出了熊熊的烈火。
怎么办……怎么办……我今天已经好几次惹他发火了,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换做是别人,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把他推开。可是面对唯冬哥,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做。据说,自闭症患者被别人拒绝一次,将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影响。这些小事,一般人很快就会忘记,可是他们会因此感到自卑而无法释怀。
05
“齐言枢,你千万不要误会,绝对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尽管我极力解释,可是齐言枢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
就这样,我陷入了尴尬,唯冬哥抱着我很久才不紧不慢地松开。
我迅速地跑过去把他的行李拎了回来,然后把唯冬哥拉进屋子里去。
“齐言枢,你一定要相信我哦!”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跟他解释,说完这句话后就匆忙跑进了家里。
“星,那个吻,为什么?”回到家里,唯冬哥认真地盯着我问道。
他也看到我和齐言枢接吻了吗?
“你看错啦,我们没有接吻,真的没有哦。”我一定要好好向他解释,不然他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我们是在说悄悄话啦,说悄悄话的时候,不是要靠得很近才能听得到吗?”
“哦。”他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这表示他相信了吗?单纯的人真是太好哄了,如果齐言枢也能像唯冬哥一样,无论我说什么都抱着坚信不疑的态度,那该多好啊。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啊?你的爸爸妈妈呢?”寒阿姨不可能放心让唯冬哥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啊。
“铃铃铃……铃铃铃……”这时家里的电话刚好响了起来,我连忙拿起话筒接听。打电话过来的正是寒阿姨,她告诉我,唯冬哥已经从特殊学校毕业了,原本打算明天搬回六月市的,可是唯冬哥自己先跑回来了,具体的事情明天来我们家拜访再详细说明,今天晚上就拜托我们照顾唯冬哥。
我明白了事情原委后,答应了寒阿姨,然后挂断了电话。
虽然从特殊学校毕业了,但是唯冬哥的病情似乎并没有好转,表达能力很弱,说话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流利。
晚上爸妈回家后,看见唯冬哥都很高兴,并让他住进客房,也就是齐言枢之前住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闹钟还没响,门铃却一直响个不停。
寒阿姨一大早就跑过来了,除了要把唯冬哥接走之外,还告诉了我一个重要的消息。她说她要把唯冬哥送到我们学校念书,并且希望我能多照顾唯冬哥,毕竟唯冬哥只和我关系比较好。
“星星,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我有多疼他你也知道吧。”寒阿姨握着我的手,紧皱眉头,“他特别爱哭,只要他的眼泪一出来,我就什么都会答应他。我想过把他送到郊外人比较少的学校,可是他坚持要跟你上同一所学校,我知道这一定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不过再坚持两年就好了。”
“寒阿姨,你爱护唯冬哥有点儿过分了,他能一个人回到这里来,就证明他可以独立生活啊。”寒阿姨的担忧我能充分了解,但是孩子在父母的过度保护之下,就会失去自理能力,尤其是像唯冬哥这样,更要放手让他自己选择要走的路啊。
“只有让他跟你在一起,我才放心让他去普通学校学习。在特殊学校里,他也交到了好朋友,不过大家从来都不说话,只用眼神和动作交流,那样的情况我真的很担心,我只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跟别人交流。”
06
“好吧,我知道了,在学校里,我会好好照顾唯冬哥的。”听了我的话之后,寒阿姨激动地拥抱了我。
答应了寒阿姨的要求,就表示以后我要经常和唯冬哥待在一起。
照顾他是没关系啦,跟他一起上学、放学、回家也没关系,关键是我对齐言枢的“追爱计划”就没有时间继续进行啦。
难道,我现在就要放弃吗?好不容易他才对我跨出第一步,还主动吻了我。
对了,昨天晚上那个吻代表什么呢?是不是他其实已经开始喜欢我了呢?
那种软绵绵的触感,仿佛仍然停留在唇边。
我摸着自己的嘴唇,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赫然发现齐言枢正在我家门口等我。惊愕之下,我马上把手放了下来。
我正想跑过去跟他解释清楚昨天晚上的事,他却用冰冷的眼神瞪着我,极度不满地“哼”了一声之后,加大油门驾驶着“火焰”瞬间消失了。
我顿时惊呆了。
“哼”是什么意思啊?好不容易跟齐言枢的关系稍微近了一些,怎么他说变脸就变脸啊。
来到了学校后,我突然接到了云妮的电话,说昨天齐言枢回到家里心情超级不好,问是不是跟我有关。
“我想……应该是吧。”我无奈地说。
“恭喜你哦,这样看来,他应该很在乎你哦。”突然收到云妮无厘头的祝福,真让我受宠若惊,“齐言枢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
我并不认为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反而让我更加头痛。好像我在齐言枢心目中,从来没有留下过好印象,不是害得他受伤就是惹他生气,没有一件事做对的。
“对了,云妮,理事长组织去英国玩,你要不要一起去啊?”尽管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我依然没有忘记答应云妮的事情。
“真的吗?我可以去吗?”云妮惊讶地反问。
“我跟他说多带一个人去,应该没问题的。下个星期就要出发了,学校那边你能请到假吗?”
“当然!当然!就算学校不放人,我也要去!”云妮已经兴奋不已了,“理事长啊,我太想念你了,这是你特意为我们筹备的甜蜜之旅吗?”
我真羡慕云妮,她对一个人的爱慕,可以这么明白地表现出来。不用压抑着,这样会很快乐吧。
中午休息时,我把唯冬哥回来的消息,以短信的方式告诉了益美。
小学时期,我们三个人经常一起玩,4年前唯冬哥搬家的时候,益美还抱着我哭了一个晚上。
“益美,唯冬哥回来了,明天他会到我们班上报到。”
“真的吗?我们很久没见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在短信的后面,她居然还特意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我也欣然一笑。
唯冬哥的智商跟同龄人是相同的,为了方便照顾他,所以寒阿姨安排他跟我在同一个班。
07
回到家里,打开大门的一瞬间,我竟然发现唯冬哥还在我家里。
今天一大早寒阿姨不是把他接回去了吗?他怎么又来了?
我走进家里的时候,唯冬哥正认认真真地看着电视,如果没有人叫他的话,他会一直看下去完全忘记时间,这就是自闭症的特点。
我可不想他旧病复发,于是站在他面前,挡住电视机的屏幕。
“星。”他看见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家的电视机坏了吗?为什么跑到我家里看啊?”我皱着眉头问。
他一言不发,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家门。
4年了,六月市的变化可不小,新建了不少道路和建筑,唯冬哥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努力地寻找目的地。
最后,他把我带到了河边的一棵小树下。他站在那里,脚使劲儿地蹭了蹭草地。
“宝物,宝物。”他指着树底下说,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小铁铲。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宝物。”他是卡通片看多了吧,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宝物,而且草地长得好好的,根本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5年前。”他坚定地伸出5根绷直的手指头,“时光宝盒。”
时光宝盒?对了,我完全忘记了,5年前我们一起在这里埋下了时光宝盒。
哎哟,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我的记性比他还要差呢。不过,幸好我还记得,当时我们说好10年后再把它打开。
“现在不能打开,不是说好10年后再看的吗?”5年太短了,10年才有意义啊。
可是,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和我们之前的承诺,自顾自地蹲下了身子,用铁铲挖了起来。
好吧,正如寒阿姨所说的,只要他决定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况且再等5年的话,我一定又会把这件事忘了。
尽管“时光宝盒”从泥土里挖出来已经残破不堪、锈迹斑斑了,但五年前的记忆仿佛仍然停留在昨天。
“咔擦”一声,唯冬哥迫不及待地把它打开,我从里面拿出了当年我藏着的两样东西。
一样是我小学时候的日记本,想当年埋进去的时候,还是崭新的,可是现在已经发黄了。还有一张也同样泛黄了的试卷,那是当时我只考了20分的数学试卷。
呵呵,看见这张试卷,我不禁笑了,这5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应该是我的数学成绩吧。
“你藏了什么啊?”我好奇地盯着时光宝盒里面的东西。
唯冬哥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我以为跟我一样是日记本,他翻开一看,原来是一本五线谱本子。密密麻麻的线条上面,画着参差不齐、上下跳动的“小蝌蚪”。这种我看不懂的语言,却仿佛描绘了唯冬哥整个内心世界。或许,只有能听得懂他音乐的人,才能跟他有心灵上的交流吧。
接着,唯冬哥又翻开了下一页。
这一刹那,我不得不相信,生命里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么一回事!
08
夹杂在唯冬哥乐谱里面的,竟然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塔罗牌!
没错!这些塔罗牌我已经非常熟悉了,而他居然有三张——“恋人”“隐士”和“命运之轮”都在里面!
我难以置信地伸出双手,尝试触摸这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幸运。那种熟悉的质感和厚度,还有纸牌残破的边缘都真实地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唯冬哥,你……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惊喜过度的我开始结巴。
他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说:“不记得。”
“你认真地想一想吧,这是谁给你的?或者是在哪里找到的?”我激动地抓着他的双臂问。
他能得到三张塔罗牌,其他塔罗牌很有可能也在相同的地方,就算没找到,或许也能提供一些线索。
他没有回想起任何东西,只是拼命地摇头。
“寒唯冬,我告诉你哦,在你想起来之前,我都不会跟你说话的!”我严肃地瞪着他说。
连我都忘记了时光宝盒这件事,他却仍然记得,那么他记起塔罗牌的事也不难吧。也许一时之间他没想起来,只要稍微施加压力,说不定就能马上记起来了。
反正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说话,多无聊啊,现在也该轮到我保持沉默了吧。
回家的路上,唯冬哥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他一直盯着地上走,我知道他在很认真地回忆塔罗牌的事情。
来到我家门口,他依然一言不发,对塔罗牌仍没有丝毫记忆。
“怎么样?什么也没想起来吗?”我疑惑地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使劲儿地摇头。
“我不管!反正明天早上8点之前,如果你还是没有想起来的话,就自己去学校吧。”距离明天早上8点还有半天,时间相当充裕了。
“星……”不管他在背后怎么叫我,我决绝地回到了家里。
回到房间里,我把三张塔罗牌摊开在桌面上。The Lovers(恋人)、The Hermit(隐士)、The Wheel of Fate(命运之轮),这三张塔罗牌代表着什么呢?
如果按照牌面的解释,“恋人”代表爱情,“隐士”代表寻找,“命运之轮”代表变化。如果跟以前一样,只出现一张牌还好,这样我也能理解它带来的信息。但是为什么偏偏最关键的“恋人”这张牌,会跟“命运之轮”同时出现呢?
属于我的命中注定的恋人,会是齐言枢吗?天啊!我是跟唯冬哥一起找到的,该不会是寒唯冬吧!
那么,隐士又是谁呢?
找到三张塔罗牌明明是很高兴的事,我却被它们折腾得要哭了!
09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家门,却发现唯冬哥已经在门外守候。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等的呢?
我从他面前走过,他一言不发,看样子塔罗牌的事还是没有想起来。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想起塔罗牌的事情呢?
我一边走一边很认真地思考,衣服突然被拉了一下。
“马拉糕?不见了?”我回过头去,他惊骇地指着街边的一家小店说。
原来,他还记得这里以前是一家卖早点的小店,他们家出产的马拉糕超级好吃,配料十足、香味浓郁、松软可口。
“去年关门了。”
唯冬哥低下头,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啦好啦,就算没有马拉糕,还有别的好吃的啊。”接着,我带他去了我平时常去的店里吃早餐。
吃完早餐我们来到了学校,唯冬哥一直跟着我走进了高二A班,原本他要先到办公室报到的,但是他死也不肯去。后来班主任也来到了教室,让唯冬哥上讲台作自我介绍,他依然像石头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老师,请让我来代替唯冬哥作自我介绍吧。”益美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来。
我跟益美是同时认识唯冬哥的,她对他的了解,一点儿也不比我少。但是她为什么要站起来替唯冬哥作自我介绍呢?
益美在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响亮地说:“他的名字叫寒唯冬,今年19岁,六月市人,因为患有先天性自闭症,之前到本市的特殊学校里学习了四年,所以……”
唯冬哥皱了皱眉似乎不想自己的过去被提起。
“砰——”
还没等益美把话说完,我双手使劲儿地拍打桌面站了起来,说:“大家只要知道,他的名字叫寒唯冬,他跟我们一样都是高二A班的学生就足够了。”
我大声把我要说的话说完后,迅速坐下。
“夏星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故意揭别人的伤疤吗?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多了解唯冬哥,让大家对他照顾一下!”
“特别照顾?不需要!”我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寒阿姨之所以让唯冬哥转到普通学校来,就是希望他能够跟正常人一样学习。要像正常人一样,首先就是让大家把他当正常人看待,如果大家都把他当病患一样,小心翼翼地相处,那么他何必来这里接受大家异样的目光?
“好啦!好啦!你们说得都对,但关键是要看寒唯冬他本人的意见吧。”老师平息我们的争议,把话语权交给唯冬哥,“寒唯冬同学,你个人有什么看法呢?”
一阵沉默。
“寒唯冬同学?”老师再次轻轻地叫道。
死一般的沉默。
“老师,他不会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的。”我好心地提醒道。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他在意的人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别人。
自闭症患者的内心世界,我们可以想象成一个仅有十平方米的空间,而且永远处于夜晚。它不能被打扰,也不容易被入侵,如果你尝试进入,就必须要坚持,否则就像烛光很容易熄灭,他们最需要的是一盏永远光亮的明灯。
10
中午,趁益美跟唯冬哥吃饭的时候,我跑去找齐言枢把话说清楚。
他还是在音乐教室里午睡,黝黑的钢琴后的一块小小空间仿佛成为了他专享的秘密基地。
他又不是寒唯冬,何必装忧郁。
“齐言枢,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却突然站了起来,然后猛地转身飞奔出音乐教室。
“齐言枢!站住!你给我站住!”我一边追,一边大声地叫。
我的叫声似乎惊动了沿途所有的同学,她们也纷纷追了过来。
“哇——是齐言枢!好帅!”身后的花痴不断增加,不断惊叫。
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追过来了,因为她们是齐言枢的粉丝啊。
我只是想跟齐言枢好好说句话而已,为什么要午休时间在学校里跑马拉松啊?
我们绕着学校不知道跑了多少圈,从一楼到五楼,再从五楼到一楼。
直到我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在一个拐角处,突然有一只大手使劲儿地把我拉进了储物室。
是校园色魔吗?
“啊……”当我正想大叫的时候,那只手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巴。
储物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良久,待脚步声渐渐消失后,我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只捂着我嘴巴的手。
“嘶……痛痛痛!”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我猛地回过头去,竟然是齐言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连忙转身向他道歉。
刚才看见我就一直逃跑,谁知道他藏起来的时候还拉上了我呢?他不是躲着我吗?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喂!齐言枢!你跑什么呀,害得我追了那么久,累死我了!”
“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吗?”他大声朝我吼道,“你不追我的话我就不用跑啊!”
“你不跑我就不用追你啊!”气死我了,明明是他自己先跑的,又不是我先追他的,骂人也要符合逻辑啊。
“你追就追,干吗还要大叫啊?结果引来这么多人。”
我使劲儿地抓了抓脑袋,我真的要被他气疯了!
这是本能的反应啦,谁在追人的时候还能保持沉默?我又不是哑巴。
“算了,是我的错。”没错,如果我不是一边跑一边叫他的话,或许他会停下来;如果我没有叫的话,也不会引来一群花痴。
“你不是躲着我吗?为什么又要跟我独处?”我问道。
“我是不想见到你,但是……”他果断地回答完后,又停顿了一下,“又不忍心让你被那群丫头逮到。”
我窃喜了一下,原来多亏那群花痴给我制造了一个跟齐言枢独处的机会。
我向齐言枢解释了唯冬哥的事情,还有我和唯冬哥之间的关系,他虽然相信了,但依然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