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冬天出奇的冷。尤其是到了晚上。
大街上偶尔路过的几个人都把自己包裹的严实，行色匆匆的路过。
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也难怪。像我这样一个有手有脚，长得还不赖的年轻人蹲在街口，面前放着一块塑料板，上面写着——“要饭的”，这样一个人。谁会理我？
白天的时候还能有几个人围观我，跟我拍拍照，上上直播啥的，可一到这晚上，就完全无人问津了。
这不，刚刚走过一少年，撇着嘴，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说：“大叔，该下班了，搞行为艺术也不用这么卖命吧。”
哎...生活不易啊，要个饭都能被人误解。看来又要换工作了，要饭这活儿，专业性太强，做不来。
就在我转身把那塑料牌丢到一旁时，一枚硬币划着抛物线跌落在我脚边。心里一乐，转头看去，一个浓妆艳抹，披着粉色风衣将自己包裹严实的姑娘出现在了我眼前。
“谢了。”我捡起硬币，慢步走到她身后。
“干啥？”她警惕性挺强，立马转过了身。
有些遗憾，我并未看清她背后的因果线。本有心帮她，可却不领情，也罢。对着她笑了笑，转身欲走。
“喂。”她叫住了我。“你也不问问我为啥给你一块钱？”
“让我欠着你呗。”我头也不回，继续游荡。
“你真逗。”她追了上来，停在了我面前，如果能将她脸上的妆去掉，她的样子想必不会难看。可惜的是这种女人，我向来兴趣不大。“我又不认识你，你欠着我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啊。”我耸耸肩，苦笑道：“有什么好处？”
“哎，懒得跟你废话。”她伸手拉住我的衣袖，转身就走。
“放手！”我瞪着她。
她一楞，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哪承想，下一秒她就变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搓着染着五颜六色指甲的手，说道：“大哥，想不想赚钱呐？”
我不知缘故，所以楞了下，而后打趣道：“想啊，可我又不是女人，这大晚上的恐怕没人会留我过夜吧？”
“说话咋那么难听呢？”女人虚情假意的装作不乐意，随即又热情的说道：“活着都不容易，你蹲着一晚上都赚不到一块钱，不如去帮我在这附近转转，做成一笔，我分你两成你看行么？”
我瞅了瞅她，掏出烟，正准备点上考虑考虑，她一把把我烟给夺了过去。
“走吧，大哥到我屋里抽去，上次一老爷子在我哪儿留了半包黄鹤楼还没动呢。还是1916呢，走，走。”
“行吧，但是你别扯我行么？”我轻轻拨掉了她的手，反正无事，跟着她往前走。
此时的她整个背面都展现在了我眼前。稍微瞧了瞧，这姑娘还行，除了有几条生来便带上的断因果线，便没有其他的不好因果了。
而且还做过不少好事，在断因果线周围布着不少已然完满的因果线。
如果她现在就挂了的话，来世也许能投个不错的人家。
“大哥瞅啥呢。”她转过身不满的望着我，催促道：“前面那家灯亮着的就是我的小屋。就快到了。”
没多久便跟着她来到了所谓的小屋，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台已经被淘汰了的小彩电，别无他物，连站的地儿都有些紧张。
她见我皱着眉头，冲着我歉意的笑了笑，然后捋了捋床单，拍拍床边，拉着我就要坐下。
我摆摆手，拒绝了她，说道：“还是站着吧。”
“行，随你。”她大大咧咧的解释道：“这些日子江城一直在抓人，只能躲到这小屋里了，地方小了些，可能随时撤啊。”
“你做这行多久了？”我淡淡的问道。
她听后哈哈一笑，半响才回道：“大哥，你咋就跟那些人一个样，就爱问这些问题，那你还要不要问，我多大啦，恩，我18。你为什么做这行啊，嗯，家里穷，为弟弟攒学费。你爱不爱我啊，我爱死你了。”
她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说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你多大了？”
“18。”她翻了翻白眼。
“说实话！”
她听我这么一说，立马蹦了起来，抓起包就要往外冲，却被我一把拽了回来。再看她脸，已经变成一副哭腔。
“大哥，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是...我掏钱，我认罚，你可千万不能把我带走啊，求求你了。”她很会演戏，表情真实，到位。
“起来！”我拽着已经哭出声的她。“你怎么就那么怂！”
她听后，望着我，眼角还带着泪花，见我再次点头肯定。立马站了起来，轻推了我一下，喘着娇气。说道：“哎妈呀，大哥，你不知道你刚才那语气，真的跟他们是一样一样的。一点都没差。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要载了呢。”
她这么一说，反而把我给逗乐了，她见我还笑，便对我动手动脚，直挠我痒痒。我一个情不自禁猛的把她按到了床上。
四目相对，我承认，这一刻我的身体起了反应。
机智的她没有说话，开始慢慢脱起了我的外套。
她虽然是个小姐，可在我看来一点都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可爱。就在我有些把持不住时，她却凑到我耳边的说：“大哥，我看你不像坏人，我收你半价就好了。”
大煞风景！
我愤怒的挣脱了她，瞪着被我弄的摸不着头脑的她，说道：“从来没有女人问我要过一分钱。”
“怎么...”她一听也不高兴了，迅速的披上了外套，皱着眉头说道：“你要想白玩也可以。对，没错，我就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可从来不愿意欠别人，也不想让别人欠我。”
“不欠便是最好。”听了她这句话，我明白了为何她背后的会没有什么断因果。
“我承认你长得很有味道，我也很喜欢。”她看着我，认真的说道：“但不代表你就可以白玩我，我有一个要求，你若是能做到，就回来找我，现在是九点钟，我在这里等你，等到十一点，不出去接客。”
“你说说看。”我并不是色迷心窍，只是单纯的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不管你用任何办法，能给我带回一杯冰淇淋，今晚我就是你的，睡多少次都可以。”
“为什么是冰淇淋，而不是其他？”
“你别管！”她别过头，不再看我。
“行吧，我试试看。”说完我便出了门，将门带好。
也许在她的意识里冬季的冰淇淋一定很难买，其实对于拥有可以短暂空间移动能力的我而言，是很轻松就可以买到的，来回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但我并不想那么早就回去，因为我明白，这个单纯的小姐，她是抱着希望的，这个希望在她眼里或许很重要，所以我越晚回去，对她而言，带来的喜悦感便越重。
寒风瑟瑟，江城的冬季的冷是干冷。可为了这么一个单纯的女人，我愿意等。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敲开了门。
此时的她已经卸下了浓妆眼影，看过去，很清秀也很舒服。
“如果我不回来，你也不准备做生意了？”
她接过冰淇淋，扑到了我怀里，像恋人般，温柔的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讲？”
“你的妆都卸掉了。”我并没有推开她。
她侧过身，好奇的盯着我。随即笑道：“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搞不懂你这样一个长得又好看，脑子又好使，还信守承诺的男人，怎么会流落到做乞丐。”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冰淇淋，并未着急去吃。
“你不必过问我。在你的生命中偶遇到我，纯属巧合。”
她听后淡淡一笑，看了看冰淇淋，然后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手向我伸来。“我知道，你不可能是一个乞丐，我也不问你到底是谁，今晚你不欠我了，我会很温柔的。”
“先吃冰淇淋吧。”我轻轻推开了她。“化了就白买了。”
她听我一说，有些好奇的抬头望着我，问道：“你真的...有些奇怪。”
“先吃冰淇淋吧。”我再次重复道。并保持微笑。
就这样，在一间不足四平米的房间里，我安静的看着一个素未平生的小姐，一口一口的吃着冰淇淋。
不曾打扰，她也不曾抬头再看我，看与不看，她都能感觉到我的陪伴。这便够了。
“我好了。”她擦了擦嘴，望着我，眼神渐渐流露出一丝温柔，一丝狡黠。
我把正在向我靠来她端正在床沿，认真的对她说：“对不起，我可能要辜负你的美意了，你如果有想法，就当我不行吧。初时，你丢了一枚硬币在我眼前，那便是我欠了你，如今为你买了冰淇淋，就互不相欠。”
“你的确不必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到底是谁，姑娘，临走时我要送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听好。”
“不，我是自愿的。”她有些难过，看着我，安静的像个未涉人事的小女孩。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过去的一段对你来说刻骨铭心的感情，一个曾经辜负了你的男人，现在不知在那个天涯，那个海角。我不确信将来会不会还有人为你买冰淇淋，但我可以确信的是，只要你保持现在的本心。今生的你或许过的不尽如意，但来世的你一定会很好，很好。”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她落了泪。似乎在责备我的假道义。
“你身上有一段你自己看不到的因果线，那是段孽缘，但线头不在于你，在于那个曾经辜负了你的男人，所以不必伤心。安静的走你接下来的路吧，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不欠别人，也不愿别人欠你。这便是你的福祉。”
她听罢还是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一直紧紧的盯着我，其实此刻我原本早该离去了，可见她这个样子，终是忍不下心，说道：“也罢，我就替你寻一寻这个男人，帮你彻底完结这条因果线。”说罢，我不再做停留，打开门就要离去。
“你怎么找他？你知道他叫什么？在哪里？”她一连串的问道，生怕我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我回头，笑了笑，说道：“我有我的办法。”
“那么你呢？”她的声音有些小，还是被我听到了。我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么你还会再见我吗？”
“不一定，保重......”
很冷，我裹了裹有些不合身的大衣，不确信她有没有跟来，有些懊恼自己，无端的竟要生出这样一份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