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坐与王上右侧,虽是华贵端着,凤仪楚楚,但是与坐在王上右侧的宠妃俪淑贵妃比起来,少了许多妖媚姿色,身段也比不上俪淑妃曼妙。
秀女们三人一组,接受圣上临视,王上总是选那最纤细的,最孱弱的姑娘。王后先前奉迎着圣意,可是眼见自己中意的几家女子都难以得圣上青睐,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掌管京都重兵的大司徒安世和之女安静若也在此番选拔之列,王后为了拉拢安世和,稳定允硕的太子之位,私底下早已经与安世和达成协议,只要安氏独生嫡女安静若日后为后,安家便愿为太子允硕坐稳江山赴汤蹈火。
然而,安静若大小姐在女德品行上虽乃知书达礼的名门淑媛,但是因幼时体质瘦弱多病,其父一直担心其因虚弱病态而像其母一样早夭的原故,安小姐的吃食烹制的要比宫里御膳房还要精致美味,以至于安小姐病体康复后依然钟情于美食,更是因此,安小姐的身材看起来比平常那些瘦消女子丰腴饱满的多。
所以王后暗忖着王上的自方才到现在一成不变的标准,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担心王上将安静若一口否决掉,如此一来不仅拉拢不到安世和,更有可能伤了和气。
可是当安静若走进大殿时,王后悬着的心忽的便落地了。
安静若绝对是一代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在精美的流云纱下若隐若现,站定时亭亭玉立,秋波流转,顾盼生辉,辗转间令人清新的气质,无论从哪个角落里看,她眸子里的光总是让人亲切的想要靠近,因为那眼底的善良是那么的柔软,扫进心扉时,如春风拂面般温暖。
王后暗暗的瞄了王上一眼,王上的脸色忽然便暖和了,王后知道安静若这姑娘虽是丰腴了些,但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定是顺了王上的心了。
俪淑贵妃多年来揣度着王上的心思度日,见王上欣喜,她自然心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后的真正目的,她断然不能让安家与王后做到一条船上。
于是玉指轻拨,将一颗绿莹莹的葡萄温柔的递到王上口中,妩媚地笑道:“王上可是中意哪一个了?”
王上转头对苏公公道:“方才苏公公说的安静若,可是中间的一个?”
“回王上的话,正是。”
王上道:“嗯,大方得体,此女应当留在允硕身旁侍奉。”
俪淑妃忙小声道:“王上,安家小姐虽然气质不俗,但是素闻喜好烹饪吃食,似是嘴刁的很,民间妇人最忌讳馋嘴的了,何况是我们王宫大内辅佐储君的妃嫔?”
王上顿时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安静若一番,喃喃道:“怪不得如此丰腴,如此贪嘴,当真俗了些。”
王后一直侧耳听着王上与俪淑妃的悄悄话,忙道:“王上,此女无论气质家室都是出类拔萃,或许贪嘴了些,可是王上想想,日后这些女子都是要为我们允硕开枝散叶,延绵子孙的,若是身子太弱,怕是难为王室延续血脉。”
王后见俪淑妃又要出言蛊惑,继续补充道:“王上可还记得俪淑妃妹妹产下允贤的时候,只因太过瘦弱,平日又刻意节食,以致于没力气生产,差点酿下遗憾,如今想起那日的景象也觉得胆战心惊,王上向来宠爱妹妹,想必那日惊险的一幕王上都还印象深刻,那痛王上已经感受过,难道王上要让允硕也经历那般心惊的痛苦吗?”
王上想起俪淑王妃生产的场景,俪淑妃母子差一点一起命丧黄泉,那日的痛苦他刻骨铭心,想着便有些疼惜的看了眼俪淑妃,随后道:“王后说得有理,日后后宫的妃子都应以身体为先。王后,剩下的秀女变由你来挑选吧,孤信你能替允硕着想,俪淑,你协助王后,孤有些乏了,只看着便是了。”
王后与俪淑妃笑着应了,却在卫王垂头的一瞬间,两人便互相不着痕迹的斜睨了一眼。
王后得意的扯了扯嘴角,瞬时恢复了往日的仪态,对李嬷嬷道:“静若留下,剩下两个都打发回去吧,宣下一拨秀女觐见吧。”
太监闻声立刻尖声宣报道:“闵素雅,鲁珞宁,墨绫进殿面圣——”
听见墨绫的名字,王后刚转暖的脸色顿生了一分愠色,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冷冷地打量着最后一名入殿的女子。
尽管墨绫今天依允硕之言微微做了打扮,但是迄今为止,墨绫依然习惯了用修颜术将自己真实的容貌做了遮掩,连允硕她也一直不曾有机会以真面目示之,而且她不想太惹人注目,所以在角落里安分得有些过分,这让王后感觉墨绫太过相貌平平,资质更是平庸至极。
无论如何,王后都接受不了自己的爱子竟是因为如此平庸的女子忤逆自己,她内心的恼火顿时便翻腾起来,只是碍于王上与俪淑贵妃的面子,强忍着没有发作,但是手却不自禁的有些战栗。
俪淑妃早就听闻了关于太子钟情墨绫的传闻,所以早早便派人查了墨绫的底细,无家世,无背景,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若是让如此不堪的民间孤女做自己的儿媳,可真是噩梦,不过让这样的女子做自己敌人的儿媳倒是场好戏。
俪淑妃看着王后因生气而微微战栗的手,嘴角一扬,巧笑道:“姐姐可瞧出哪一个是你中意的了?”
王后狠瞪了俪淑妃一眼,随即咬牙笑道:“此番选进宫的女子各个出类拔萃,由此可见管教的嬤嬤们是极为用心的,本宫一时间竟不知该舍如何取舍了。”
俪淑妃立刻附和道:“王后姐姐说的极是,妾身也看得眼花了呢,姐姐瞧角落里那一个,论样貌虽不及鲁氏千金,论气质更比不上闵氏的小女儿,虽说不出哪里好,仔细看却哪里都是极好的呢。”
俪淑妃说着递了个眼色给苏公公,问道:“苏公公,本宫说的那位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如此与众不同?”
苏公公看了眼王后,又看了眼俪淑妃,许久才低声道:“回娘娘话,这位姑娘并非出自名门,只是先前太子殿下吩咐过老奴,一定要让墨绫姑娘参加殿选,似乎是极为中意的。”
卫王原本在一旁已经心不在焉,听闻自己向来乖顺的儿子竟然亲自出面袒护一名女子,立刻有了些许精神,仔细的看向了俪淑妃一直看着的女子,随即却又皱了皱眉头道:“硕儿看上的便是此等姿色?”
王后见卫王面有不悦,心中更是恼怒,无论如何如此低劣的货色是绝对不能入宫的,不仅碍她的眼,重要的是王上如今看着也不喜欢,正好她可以借着圣上不喜欢这个理由不让墨绫入选。
于是王后道:“王上,此女救过硕儿的命,硕儿向来心善,想她孤苦无依,既是为了报恩,也是因为怜惜才想法要许她个名分,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并非心仪她,王上若是觉得此女不配做王室妃嫔,大可赐些金银安顿了她。”
俪淑妃早料到王后会如此,便在王上开口前便道:“姐姐,太子或许是因为仁慈收留她,可是若说对她无情,大可留在身侧做个侍女,何必非要纳为妻室呢?想必姐姐还是不够了解太子的心意。”
俪淑妃看着王上脸色还不是很好,便道:“王上,太子已经成年,这位墨绫姑娘毫无家室,姿色虽也不是倾城美貌,但能得一国太子青睐,那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妾身真的很好奇究竟是如何吸引太子的吗?”
俪淑妃的话向来顺卫王的耳,卫王当即笑道:“还是爱妃想得周全,王后,既然是太子想要的人,便留下,不要伤了太子的心才是,好了,孤真心累了,剩下的就交给王后与爱妃挑选吧,孤回寝宫休息,福公公,摆驾。”
卫王的身影还不曾从殿前消失,王后便怒视了俪淑贵妃一眼,可俪淑妃却开怀的很,只是笑着回应着王后,随即深深的看了眼墨绫,日后她要好好善待这个墨绫。
卫王宫的规矩,太子大婚之前,所有将要入太子府的女子,不得与太子接触,因而都必须要留在朝霞宫。
待选秀结束后,已经快要到酉时了,王后与俪淑妃也有些乏了,只吩咐管事的苏公公负责安排新秀们晚膳,两位娘娘便各自离开了。
此番选的人不多,共七人,成为太子登基后的王后,二贵妃,四侧妃。显然,安静若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将会顺理成章的成为王后。
因而一入住朝霞宫,安静若被安排在最宽敞的朝霞宫主位正殿“凤阳殿”,鲁珞宁与闵素雅被安置在毗邻凤阳殿的倚凤殿,齐锦娆与莫云影因都出自淮南商族世交,不喜京城官家小姐,所以事先打点好宫人,被安置在较为清净的朝凤殿,而墨绫与秦慧茹被安置到了西南方向的玲珑阁。
玲珑阁如其名一般雅致精巧,却也阴凉窄小,两个人住有些拥挤。
墨绫知道自己若与允硕成婚,怕是连个仪式都没有,只能在太子大婚之日,在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之日一同悄无声息的嫁过去,随后会根据册封的等级有相应的册封仪式而已。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怅惘,却也是认了,以自己的处境能常伴允硕左右便是上苍的恩赐了,只盼着这段日子在宫里能不惹什么是非,安然度过。所以一进了玲珑阁,墨绫首先便是想弄清邻居秦慧茹是何品性家世,以作应对。
墨绫自幼便在青楼那样奢靡之地长大,秦慧茹一身行头一瞧便是价格不菲,而且举手投足间似乎都高傲得很,宫人对其的态度也极为恭谨。墨绫猜度她该是出身名门,却不知道为何她不事先打点好住处,偏要与她挤在这样一处狭小所在,毕竟那闵素雅的父亲只是掌管祭祀礼仪的小宗伯,是个无权的虚职而已,她若想住倚凤殿应该是毫无困难的。
墨绫与允硕分别时,允硕便再三叮嘱她宫中处境险恶让她处处提防,如今看来这秦慧茹非比寻常,一定要谨慎应对才是。
安静若从府中带了两名陪侍丫鬟,其它人自从家中带了一名丫鬟,只有墨绫并无自家的陪侍,于是刚入玲珑阁时,墨绫一个可以说话的可心人都没有,屋子里最是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