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澜温柔得笑着,安慰道:“娘亲没事,说起来大概是三年前,娘偶然救了一个小女孩儿,那孩子巧不巧竟然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孩子知恩图报,乖巧懂事。为了感谢我,竟将一千两的银票留给了我,自己只拿了些碎银子就不辞而别了。”
墨绫听着听着便哭起来,娘亲说的是自己啊,造化弄人,为何非要再分隔一千多个日夜,才能与母亲重逢。景澜原本想讲下去的,可是见墨绫哭成那般,瞬时明白原来那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啊!
景澜见墨绫如此伤心,忙岔开了话,问道:“想不到再见时,我女儿就要嫁人了,听说镇安王一表人才,那孩子是极可怜的,你身为人妻,要照顾好丈夫,知道吗?”
墨绫点了点头,可是母亲突然岔开话题,必然有隐情的,便道:“娘,那一千两银票可是跟你的手伤有关?不然你为何欲言又止?”
景澜忙道:“你多心了,娘只是想与你闲聊,回想旧事。孩子,你父亲不容易,他为人臣,要对得起先王托付,又要对得起百姓,他有万般的难言之隐,我们母女要体谅。当年若不是我不懂事,让你父亲伤心出走,风家不会败落至此。”
墨绫见母亲不愿意多说,她便不多问,含着泪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敖风,还有那些恶毒的楚人。墨绫攥了攥拳头道:“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帮助父亲除江山奸佞,救万民于水火的。”
墨绫写了药方,让下人们抓药来给母亲敷手,自己虽然不再向母亲问起手伤的原因,可是她不能就让母亲不明不白的受委屈。于是找到跟着景澜夫人时间最长的老人问起了原因。
奴才们喜欢神女,而南氏对下人苛责,大家虽恨但也怕,本不敢说的事,对着墨绫却将事情都说了。原来是二夫人得了张一千两的银票,被大夫人发现了,咬定是二夫人偷来的,于是对二夫人用了家法,用竹夹夹上了二夫人得十个手指,后来没人给治,虽然伤口长合了,可是冬天还是会复发。
墨绫听得心痛不已,原来还是自己惹得祸,怪不得娘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南夫人欺人太甚,偏偏母亲又无依无靠,无法反抗,眼下自己不能与她相认保护她,若是想让娘不再受委屈,看来只有自己真正洗刷了妖女恶名才可,揭穿敖风刻不容缓。
腊月十八,镇安王府已然竣工多日,这一天气势恢宏的王府大门大开,前来恭贺的宾客应接不暇,络绎不绝的车辆从角门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百姓们都知道骁勇善战,为民解忧的镇安王要和转世神女成婚了。于是原本满世界灰白色的冬季帝都,家家都挂上了红彩喜灯,以表恭贺。尤其是风府前往镇安王府要经过的大街上,更是满眼喜兆。百姓们早早的就挤在街道旁恭候着迎亲队伍准备朝贺,爆竹声更是不绝于耳,比过年还喜庆。
墨绫是在景澜的房里被送出去的,景澜虽然不能亲自动手为女儿梳头,但是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穿上嫁衣,戴上凤冠走出门去,依然几度落泪。
慕锦寒看着墨绫披着盖头的娉婷身影,心底涌上丝丝甜意,将墨绫的青葱玉指握在手里时,更是小心的握着。
墨绫第一次感受到原本属于冰冷的手心里,那别样的温度,起落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不过心底也是极为诧异的,他怎么又变得这样温柔?
喜轿上路,风相别过脸去,女儿,这么多年,父亲对不起你,但愿你嫁得好归宿。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每到一处百姓竟然行跪拜之礼祝贺,这才是真正的普天同庆。人群里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仰首眺望着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俊朗男儿,眼神都直了。
身旁的小男孩儿拿手在她面前晃倒:“珊瑚姐,别看了,人家都取了神女了,你一名小贼,怎么配得上人家。”
珊瑚猛得砸了金丹脑袋一记道:“我看看还不行啊,我如今可不是小贼,我是盖世神偷。”
金丹道:“姐姐诶,您小点声,不想要小命了,咱们何时回去啊?”
珊瑚并不答话,只是叹气道:“若是绫姐姐在,肯定不比神女差,一定能配得上王爷。”
提起绫姐姐,金丹也惆怅道:“是啊,几个月了都找不到绫姐姐,绫姐姐真是的,骗咱们她叫绫罗,原来是叫墨绫,明明都打听到她偷了东西跑了,为何京城就找不见呢?”
元宝道:“绫姐姐那可是不简单的人,都偷到王宫大内了,你们敢吗?不多取几个名字被抓怎么办?”
金丹道:“我又不是怪绫姐姐骗咱们,就是觉得想她,没她有咱们如今的日子吗?”
珊瑚忽然眼前一亮道:“你们说,绫姐姐的名字里总带个绫字,会不会又取了别的带绫字的名字去劫富济贫去了啊。比如,神女大名‘凌漠绝’。”
金丹道:“是啊,神女会不会是绫姐姐?”
元宝大笑道:“迎亲队伍马上就过来了,咱们用力喊一嗓子,看她有没有反应吧?”
“好法子,神女要是绫姐姐,她一定能听出咱们声音的。”
说着迎亲队伍便走了过来,几人看见喜轿过来了,便一起喊道:“绫姐姐——”
街上本都是响锣炮竹声,冷不定冒出三个孩子清脆的童音,及其响亮。墨绫坐在轿子里一激灵,为何声音那么像珊瑚他们?他们不是去郊外和爷爷奶奶生活了吗?
墨绫不禁担忧想要掀开帘子看一眼,可是刚掀开了一角,随行在轿侧的媒婆立即道:“新娘可不能露面啊,不吉利。”
墨绫仔细听再没了声音,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角落里的几个孩子却盯着轿子瞅着呢,见轿帘动了,珊瑚欢呼道:“真是绫姐姐,她要到王府偷东西吗?不用嫁给他这么麻烦吧?”
元宝道:“那咱们今晚上,是不是要去王府看看去。”
三个孩子调皮的相视一笑,便大摇大摆的往镇安王府去了。
一切原本以为会进展顺利,不想众人都看见紧随着墨绫的喜轿之后,另有一台喜轿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府。
参加喜宴的人有王公大臣,名门商族,谁人都不知道镇安王要今日原来是要娶两个夫人。允硕更是想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要鼓弄出什么名堂。
一直到拜完天地,都不见另一个新娘的身影,众人只当那是顶空轿子,墨绫更是不知道还有旁人这一回事,喜堂之内依然一片喜气。
墨绫进了洞房,按照女官的指引,一道一道礼节结束,已经累得虚脱了。墨绫想办法支开了那些女官,自己扯下盖头便睡了过去。她不对这桩婚事的未来抱有一丝希翼,能乖乖听人指挥完成那些礼制已经忍到极限,她才不想等那个男人跟他洞房,她相信慕锦寒也不会想跟她洞房的,所以她觉得还不如睡觉来得实在。
墨绫正睡得朦胧,听见外面想起了熟悉的“嘶嘶”声,墨绫眯着眼睛心想,今天是怎么了总想起珊瑚那个臭丫头。可是想着墨绫立即坐了起来,那声音很真实,珊瑚难道就在外面?
墨绫谨慎得走到窗前,将窗开了个缝隙,一下子窜出了一个人影来。墨绫吓了一跳,看清是珊瑚时,不禁惊讶道:“珊瑚,你怎么会在这里?”
珊瑚本来见开窗户的人不是绫姐姐正失望呢,可是见对方认识自己,便顺势跳进来,欢呼道:“你认识我诶,你就是绫姐姐。”
墨绫示意她小点声,道:“你为何又进京了?”
珊瑚嘻笑着,拿起桌子上的吃食,一边吃,一边道:“绫姐姐,你不知道我们找你找的多苦,先是太子府,后来是王宫,再后来今天在街上,我们怀疑轿子里是你,就喊了一声,结果你真听到了,我们就追到王府拉。”
墨绫没想到这些孩子这么放不下自己,心里升起温暖,不过依然担心道:“你们找我做什么,不好好过日子。还有谁跟你们来了?爷爷奶奶们过的可好?”
珊瑚嘴里塞得鼓鼓的,眼睛笑得眯成了缝,道:“大家过的都好着呢,只是我们都很想你,而且大家担心你一个人危险,所以一直找你。你当初教我做个侠盗,我把大家安顿好后,就每天带着大伙偷偷练武,想着既可以劫富济贫,找到姐姐又可以帮姐姐。”
“半个月前我们已经偷了一个宗伯家的了,小官一个,家里竟然有金库,真是贪官。我的轻功长进多了,要不然王府戒备的这么严我能进来吗?元宝金丹就不行,那俩笨蛋还不如我当初。”
墨绫见珊瑚说的眉飞色舞,可是她心里却很是担忧,道:“你们年纪还小,怎可如此冒险,以后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了,姐姐已经嫁人了,以后都会过的安稳,你们不要担心,都回去过平凡日子吧。”
珊瑚眼圈顿时就红了道:“姐姐不要骗我了,你就是想骗我们回去,自己一人冒险。你化名墨绫在宫中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太危险了。这次要偷什么,我帮你。”
墨绫知道珊瑚是好意,但是她怎么可能拉几个孩子进来,可是又拗不过她,怕伤了她心,便道:“这里不方便,你留下找你的方式,我日后找你们。”
珊瑚立刻笑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道:“王府周围的小乞丐,都是自己人,你告诉他们找灵狐就好了。”
墨绫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珊瑚你可真能起名字,还叫灵狐?”
珊瑚得意的笑着道:“我是挤破脑袋想得,取了你的绫字,我的瑚字,后来放一起觉得灵狐挺好听的,就定下来了。金丹还做了个狐狸印,以后那就是我们的标记。”
墨绫道:“珊瑚你千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才能帮得了百姓,快回去吧,拿些吃的给元宝金丹,应该都等饿了。”
珊瑚开心的点点头,拿布袋装了吃的就跑了。
墨绫看着珊瑚消失在黑夜里才关上窗户,回头吓了一跳,慕锦寒竟冷着脸站在自己身后,便问道:“你何时进来的?”
慕锦寒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空盘子道:“外面是何人让你那般出神?还有这些吃食,都是你自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