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两在你看来很多,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十几年来敖风已经将国库掏空了一多半,说是广建道观,为王上积福,事实上你看那些道观一个接一个的坍塌,你以为那其中偷工减料的钱财都到了敖风的腰包吗?他只不过是把那些钱存在了那些小贪官的手里,暂时给他们一点点甜头,然后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运到楚国做军饷了。楚军四方征战,民不聊生,要不是敖风这样的人,他们哪能有那么多粮饷?如今他们用二十万两黄金,就可以找到你们,要了你们的命,珊瑚,你让我如何说你是好?”
珊瑚闻言,顿时慌了神,慌乱道:“姐姐,我昨日发完银子,就回王府了,会不会被他们盯上?那我岂不是连累了姐姐?姐姐我这就离开王府,不能连累了你。”
珊瑚说着就要走,墨绫拉住她,虽然气她莽撞妄为,但是总不能不管她死活,道:“你不能出府,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能放心的下?你马上出去吩咐管家去找若离忧,让若离忧安置众人。”
珊瑚眼泪含在眼圈里,自责的跑了出去,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些杀手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若不是夙谦出来解围,自己早没命了。如今若是他们想杀金丹元宝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自己真是闯了大祸。
珊瑚一边跑一边哭,丹柳在远处看得清楚,心里揣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能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急成这样。
正想着呢,拢纱端了杯茶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夫人,您说早点的口味油腻,奴婢给您沏了杯清茶。”
丹柳忙装作无事收了心思,品起茶来,探问道:“拢纱,碎影斋雅致清静的,王妃怎么不住了呢?”
拢纱手上放点心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而又不动声色道:“王妃使小性子,王爷受不了了,所以将她赶到后院了。”
丹柳顿然觉得心情大好,笑道:“想不到王妃竟然那般不识大体。今日得点心做的真不错,令人食欲大开呢!”
拢纱附和的笑了一声,又道:“奴婢侍奉过她深有体会,王妃看起来脾气好,实际上心思太难揣摸了,好在王爷明鉴,让奴婢伺候您来了。不然定然要如同方才那珊瑚一般,每日都要被她训斥。”
“她的脾气早来便如此,你没被她的表象蒙骗算你明智呢!”丹柳惊觉自己失言,忙解释道,“我自进王府便发现她的不妥了。”
拢纱低垂着头,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虽然面带恭维的笑意,可是心里满是敌意,方才流丹夫人的语气,分明是二人早便认识了,这件事要告诉若离忧公子才是。
若离忧送别慕锦寒,便赶往镇安王府,如今墨绫的身子是一刻也不能大意的,刚行至王府门口,便见管家匆匆的往外赶。
若离忧叫住他:“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管家年迈,看清了是若离忧,气都没来得及喘,便道:“珊瑚姑娘哭着让我找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您快进府里看看吧。”
若离忧忙奔进王府,在慕锦寒的书房门口见了珊瑚,珊瑚泪眼朦胧的看着若离忧道:“公子,我闯下大祸了,姐姐不让我出门,只能来求你,帮我出门带个口信,去城外断崖,告诉大伙儿赶紧躲起来,最近都不要露面。说您是‘灵狐’派来的就可以了,还有这个印。”
若离忧一脸惊讶道:“最近闹得敖风党羽上下人心惶惶的人竟然是你们姐妹,真没想到,好我马上就去。”
珊瑚这一次学聪明了,马上又道:“你不要露脸,让人认出你又要惹麻烦了。”
若离忧回了她个安心的笑容,就匆匆出门了。可他赶到断崖时,那里只有十几具还未冷透的尸体。
若离忧看到大部分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心疼的喘不过气来,驱散了天空中盘旋的乌鸦,准备将他们安葬了,这时听见断崖边似乎有呜咽声。
若离忧循声走过去,许久才看见崖壁上一个孩子挂在一棵树上,隐没在崖壁的杂草里,那孩子见了若离忧,辨不清敌友,吓得变了脸色,一失手沿着崖壁滑落了下去。
若离忧忙施展轻功跳下去试图拖住他,好在断崖不深,孩子滚到底的时候只是身上擦破了皮,并无致命伤。
那孩子一脸恐惧的看着若离忧,惊慌地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若离忧量他是吓坏了,安抚道:“不要怕,坏人都走了,我是灵狐差遣来救你的。”
孩子看着若离忧摘下面巾,露出来的是和善的笑容,这才放下戒备,安心的哭出声来,呜咽道:“大家都被杀了,呜呜呜……”
若离忧叹了口气,道:“走,先跟我回去,处理好伤势再慢慢说。”
为了防止有人暗中监视,若离忧给孩子处理好伤势后,将孩子打扮成小厮送进了王府,珊瑚在王府里坐立不安,终于盼着若离忧回来,可看见元宝脸上的擦伤,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快跑过去,道:“元宝,你……你为何会伤成这样?”
元宝被珊瑚一问,本就惊魂未定的他更加伤心,若离忧见这二人情绪都难以自制,便提醒道:“去墨绫房里再说吧。”
珊瑚引着他们进了墨绫的小院,墨绫一瞧见二人的神情,就知道大家定是受重挫了,又看只有元宝一个,不免担忧金丹是否遭遇不测了。
果然,元宝一见墨绫,便大哭起来:“绫姐姐,大伙都死了,只有我,被金丹掩护着才捡回了命,金丹,金丹他……他为了救我,被捅了其八个窟窿……”
墨绫从前在破院里与他们几个最亲络,想着金丹天真敦厚的样子,那笑容还在眼前,怎么就……墨绫身子一软,脚步踉跄,珊瑚扶住她,才没有跌倒。
珊瑚扶住墨绫时,自己早就泣不成声,都是自己莽撞害了他们,十几条人命,他们经历那么多都没死,却一夕之间替自己赴死了。
珊瑚想着便跪在地上了,痴傻了般喃喃道:“昨夜大家一起散金的时候,金丹还笑着说下次盗来的钱要自己留些娶媳妇,大家都取笑他。姐姐,我还能听见他们在笑,他们怎么可能死了?姐姐,你听没听见他们笑啊?”
墨绫见珊瑚精神恍惚的痴傻模样,知道她是自责,心疼的很,弯下了身子将揽过珊瑚的肩膀,哽咽着安慰道:“姐姐也听见了,听见他们在另一个干净的世界里笑着呢,他们不会怪你,不是你的错,傻丫头不要自责,敖风和楚人欠他们的债,咱们活着的要替他们讨回来!”
若离忧瞧着墨绫情绪激动,怕她动了胎气,珊瑚和元宝也都伤心的厉害,心酸的劝道:“时间不早了,都好好休息会儿吧,对付敖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们不能就这样一蹶不振了。”
墨绫忍着泪点点头,扶着珊瑚起来,对若离忧道:“让元宝在我这当小厮吧,在这院子里还算安全。”
若离忧原本是想劝墨绫去慕府的,方才进来看了下墨绫布的桃花阵,倒觉得王府挺安全,便道:“我再挑些心得过的人安插在王府附近,有风吹草动的好有个防备。”
墨绫忽然想起慕锦寒已经走了,若离忧怎么还会在,不禁道:“你为何没有回北关?”
若离忧趁机替慕锦寒说和道:“他口是心非,终究是放心不下你,刻意让我在京师保护你。”
墨绫没想到慕锦寒原来这般为他考虑,心里浮上了些暖意,可是不想表露什么,只对若离忧道:“辛苦离大哥了。”
墨绫每一声离大哥都叫得若离忧心跳加速,若离忧瞬时失了往日俊逸潇洒的气质,竟回了个傻气的憨笑。
若离忧一直含着笑走出了墨绫的阁楼,心头虽然有些酸涩,可是他知道没有谁比慕锦寒更需要墨绫这样的女子在身侧。天下需要他们两个,他能一直守护在他们身侧就足以。
若离忧想着灿然的笑开,耀眼了桃花,黯淡了春华。若成全成了习惯,习惯也会成全了爱。
深夜的星星仿佛都被风眯了眼睛,暗淡无光。镇安王府的院落里一抹影子几个跳跃,便消融在黑暗里。
第二日帝都菜市口挂了五个人头,皆是满面惊恐,死不瞑目,看起来阴森恐怖。
可百姓围堵在菜市口,纷纷叫好喝彩,不为别的,只为人人都知那五人皆是贪官,死有余辜。
朝中贪官污吏闻讯,人人自危,四处重金聘请护院。
第三日,菜市口又填五颗人头,死相依然狰狞惨烈。朝廷已然禁止百姓前往菜市口围观。然街头巷尾叫好欢呼声不绝于耳。
接连十名朝廷命官死于非命,满朝哗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十人皆是敖风的马前卒,原来真有不要命的,这等于公然与敖风叫板,可是卫王听闻那十人死有余辜,眼下毫无查探凶手的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修着他的道。
因此敖风只能自己暗中捉拿凶犯,他倒不心疼那些人的性命,他在乎的是那些人手里会不会有自己没有处理干净的罪证,落入了凶手的手里。
第四日,菜市口再现五名官宦人头,上面赫然写着“冤魂索命”四字。
敖风的国师府因此每日进出诸多面色惶惶之人,此时与敖风划清界限是不可能的,只是来寻求庇护之法。
然众人都吃了闭门羹,因为敖风已经暗自筹划弃卒保帅了。
众人之中最忧心的是千机鹤,千机鹤自知自己比那十人的罪孽还要深重,日日如坐针毡,他去过那些遇害者的府邸,听说护院纷纷不曾察觉过一丝风吹草动,房中人得脑袋就无声无息的被人夺了去,人们议论纷纷,盛传乃鬼魅杀人。
千机鹤的府中眼下风声鹤唳,千机鹤恨不得在房间安装了铜墙铁壁,更不敢出房门一步。可是隐藏在黑夜里那双星眸依然不会放过他,不过要多留他几日,让他恐惧到极致,不能让这走狗轻易死了。
京城贪官接连死于非命的消息,很快蔓延开。慕锦寒将要到达北关,在行军途中听到这一消息,不由的蹙了眉,对跟在身侧的疾风道:“你速速折返京师,墨绫怕是有危险,若离忧一人怕是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