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迟能感觉得到,周围的鬼气一开始只像水雾,但随着这只带刀鬼煞的出现,逐渐粘稠得像水,其中,有更为实质化的鬼气,一丝一缕的在鬼煞周围飘荡,使得它全身上下,都好像长出了头发。
这些头发丝一样的鬼气,停在青妭前面不远,不再继续向前。
楚迟按了按胸口,似乎上面压了块重石,让他的呼吸都变得不太畅快起来。他明白,如果不是青妭挡在前面,他极有可能会被这股鬼气侵蚀入体。
“出来吧,玄鱼。”楚迟对着门外喊了声。
一个和小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在门口,与小鱼不同的是,她有一只眼睛,是跟楚迟相同的黑瞳,脸上则没有任何表情,不像小鱼那样永远带着一丝笑容。
楚迟知道,她不是小鱼,而是玄鱼。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小鱼两姐妹,是双胞胎。
玄鱼的出现,让青妭更加不安,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骨枪上的火焰更加旺盛起来。
楚迟总算是明白,在火锅店甩了青妭一巴掌,并把他打散的,原来就是玄鱼。
“你杀了我妹妹的本命鬼。”玄鱼依然没有表情,眼睛则望着楚迟。
“这中间有误会。”楚迟深知当前的情形,如果解释得不好,只怕要引起一场恶战,玄鱼明显不如小鱼好打交道。
“我可以听你解释。”玄鱼说。
“青妭,也就是他。”楚迟指了指青妭,“在没跟我之前,本性有些凶残,所以就误杀了小鱼姐的本命鬼,这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跟小鱼姐说明,本来我打算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之后,跟她聊聊的……”
“所以,青妭杀了我妹妹的本命鬼,你是承认这件事的,对不对?”玄鱼淡漠的说,她的嘴唇甚至都没有动,但声音却从她口中飘了出来。
“我承认。”楚迟点点头。
“那,一命还一命,我要杀了青妭,你也不应该有意见。”玄鱼的头微微的偏了偏。
“我这不是已经解释了吗,他也不是故意的。”楚迟很郁闷,看来自己的解释,对玄鱼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
“所以,不是故意就能随便杀死我妹妹的本命鬼了?”玄鱼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个木偶人一样,发出的是机械的声音。
但楚迟听来,却是知道玄鱼话语里的杀气有多重,在火锅店的时候,她一巴掌能把青妭抽散,现在,要杀青妭,估计也不是难事。
“要杀某,便动手吧。”青妭手中骨枪挥动,“你这鬼煞,某吃了正好进补!”
楚迟一下窜到了青妭身前,将他拦住,“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某纵横天下之时,所食鬼物不计其数,何曾怕过谁。”青妭纵步一跳,从楚迟头顶跳过,手中骨枪直刺玄鱼。
带刀鬼煞身影一闪,就到了玄鱼面前,身上如发丝一般的鬼气,快速窜出,缠上了青妭全身。青妭顿时被固定住,丝毫不能动弹。
这只带刀鬼煞显然不是那些快速催生的鬼物可比,楚迟看青妭一招被制,心中暗暗叫苦。
“我妹妹出生的时候,三魂十分孱弱,先天不足,所以自小豢养本命鬼在身上吊命,本命鬼一死,就等同于杀了她,这样的无能之辈,家族里的人自然是不会理会她的死活,不过,我好歹是她姐姐,报仇的事,还是要替她做了。”玄鱼缓缓的说着。
“怎么会这么严重。”楚迟心中一震。
杀掉豢鬼师的本命鬼,会让其元气大伤,他是知道的,可是,却没想到,小鱼的情况有所不同,竟然会危及生命!而且以玄鱼的说法,小鱼现在只怕没几天好活了。
本想替青妭求饶的话,到了嘴边,他却再也说不出口。
带刀鬼煞的鬼发陡然膨胀勒紧,青妭庞大的身躯被勒得嘭嘭发响,鬼气从他身躯里被逼出,胡乱的向着四方溢散,甚至飘过窗户,向着外面的天空飞走。
这样散开的鬼气,就像一滴墨水撒进大海,再没有凝聚的可能,也就是说,青妭在逐步的走向消亡!
楚迟看着青妭拼命挣扎却不得脱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舍不得青妭就这么被杀死,但是,如果青妭真的无意害死了小鱼,那青妭的确有一百个理由非得赔上这条命不可。
“嘿嘿。”青妭却突然笑了,把脑袋扭转,望向楚迟。
楚迟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笑出声来,难道是还有后招吗?
“某真是太弱小了,是不是。”青妭低头和楚迟对视。
虽然是一张骷髅的面孔,连眼珠也没有,但楚迟晃神间,竟仿佛看见了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某曾经很强大,你信吗?”青妭又说。
楚迟感觉到了青妭语气里的悲戚,或许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他说话的语气,而是来自他的神情。
一张没有血肉的骷髅脸上的神情!楚迟却仿佛看见了他的神情!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觉得很早之前就认识你?”楚迟在青妭身上感知到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那是一种似乎从小就一起生活,但相隔数年不见又再次见面,名字到了嘴边却叫不出的感觉。
“不重要了,某感觉自己要消亡了,从此以后,永世不见。”青妭晃了晃脑袋,语气中的悲戚更浓了几分。
或许,他是真的对自己当前的微弱力量,感到无力了。
“不行,你不能杀他!”楚迟走上前,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带刀鬼煞牵扯在青妭身上的鬼发,那鬼发上沁骨的凉意,顺着手臂延伸到了他的身体内,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变冷了,连呼吸都变得粘稠了起来,但他没有松手。
玄鱼又偏了偏头,“你要保他?”
“我知道他误伤小鱼并非有意,当时他混沌不无知,靠本能行事,所以才会吃了小鱼姐的本命鬼。而且,小鱼姐目前还有救,对不对,我愿意替他弥补这个过失!”楚迟坚决的对玄鱼说。
“弥补?我都没办法的事,你能有什么办法。”玄鱼说,“不过无所谓,你既然要跟他站在一边,那么,就让白鳞将你们一并除掉好了,你身上的气味很好,炼制成鬼物,应该不错。”
“那就打一场吧。我自认理亏,道理讲不过,就只能蛮横不讲理了。”楚迟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把青铜取血刀拿出,握在手里。
黎非站在床边,看着双方剑拔弩张,想着到底以怎样的结果收场。
对于玄鱼,她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豢魔师中的佼佼者,传闻中,在某处百鬼夜袭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位,在对付鬼物方面,有着极为恐怖的实力。
至于楚迟,能把吴锋逼到绝境,本身的实力自然也不弱,但以这许多天的了解,在驱鬼驭鬼方面,属于刚入门的层次。
如果只是斗鬼,楚迟肯定不是对手,但是,人和人之间的比斗,从来不单单是某一门技艺的比拼,决定胜负的因素实在太多。
所以,她很好奇结果。
“白鳞,杀了他们!”玄鱼的声音传出。
带刀鬼煞的手握在了银色鬼刀上,鬼刀上陡然出现一丝血红色的血槽,房间内弥漫的鬼气,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鬼气,都凝在了这一丝血线之中。
楚迟紧张到了极点,在对付鬼物这件事上,他属于真正的门外汉,唯一的依仗就是青妭,但此刻青妭早就被带刀鬼煞的鬼发缠得快要散架。
“青妭,力量有时穷,面对强敌,能立于不败的,只有内心这不屈之心。”到了这个地步,楚迟知道只能拼了,能不能赢在其次,至少,想要和青妭认认真真的并肩作战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念头,非常强烈。
青铜取血刀划破掌心,鲜血顿时飞溅而起,他反手抓住头发末端,地空铃发出呼啸的声音。
地空铃上,滴滴鲜血浸入了铃内。
青妭的骷髅眼眶中,陡然陷入空空荡荡,但随即,那空空荡荡的两个眼眶之中,各自生出了一点红色的颗粒。
像一滴鲜血,又像是一颗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