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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异食症

周申背着楚迟在野外走着,迷茫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对楚迟他又多了一些认识,这绝对不是一个善良无害的少年,在他身体里,藏着恐怖的东西,这种人就是个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而引爆之后,会让无辜的人受伤害。

他决定先休息一会儿,等楚迟醒来,便走到一处空地里,将楚迟放下。

楚迟身上伤口很多,上半身几乎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完整,血肉模糊,但当周申仔细去看时,发现那些伤口都很狭小,周边血肉的温度灼热滚烫。

周申很清楚王彬之前对他造成的创伤,绝对不只是这种程度,而且他也清楚楚迟身体具有快速恢复的能力,只是没想到,这种恢复能力竟然是他身体的本能,就算楚迟昏迷,也依然在起到作用。

也许,再过两三个小时,楚迟又能活蹦乱跳。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恐怖的体质!

将楚迟放在地上后,周申找来些杂草,生了堆火。又找了根棍棒,在附近的黄泥地上挖洞。

他知道乌鸦跟楚迟的关系,想必楚迟对它们的死亡非常痛心,于是想将它们埋葬起来,以免楚迟看到又受刺激。

很快,周申在地上挖出了个洞。

他打开校服,五只乌鸦僵硬的躺在里面,身上还留有子弹射中后的血眼,它们护主而死,死得很英勇,他不禁有些动容。

正要将乌鸦都放进小墓穴里,楚迟却已清醒,对他说:“不要埋。”

“嗯?”周申疑惑的抬起头。

“我饿了。”楚迟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意思……”周申愣住,“你要吃了它们?”

楚迟反问,“不可以吗?”

周申无法保持冷静了,“它们都是为了救你才被打死的!你还要吃它们!”

“所以,它们不会反对成为我的食物。”楚迟说。

“不,你不能吃它们!”周申说,“你饿了,我可以给你去找别的东西吃。”

楚迟快速恢复伤口时,需要大量进食,这他知道,他只能理解楚迟是饿疯了,失去理智才要吃乌鸦。

楚迟走过去从周申手里抢死乌鸦,“放在地底腐烂,跟在我肚里消化,有区别吗?”

“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周申拽着不松,和楚迟争抢,“活着时你利用它们当你的眼,死了你还要吃掉它们,你真打算把它们利用到底吗?”

“你真虚伪。”楚迟毫不客气的说,“当你对堂兄弟出手的时候,你的人性在哪里?”

“你怎么……”周申仿佛被人用刀戳在了胸口,全身的力气陡然涣散,手中装着死乌鸦的被楚迟抢走。

“你是想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对吗?”楚迟冷笑,“如果你心中没有裂痕,又怎么会被‘含沙’附身呢。为了一颗尸丹,对堂兄弟出手,理由也够了。请问,当你动手的时候,你的人性在哪里?”

周申颓然的坐到地上,头垂了下去,“我很后悔……”

浮云堆积,荒野之上,一个火堆熊熊燃烧,冷冽的秋风吹过,时不时将荒草压低,显出远处烂尾的建筑群。

周申颓然的坐着,很想抽一支烟,他摸遍了口袋,都没能找到一支,他的烟早就抽完了。腐尸的臭味从胃里翻腾起来,让他想要呕吐。他再也顾不上死乌鸦们的归宿,任由楚迟抢走。

楚迟默默的用取血青铜刀,将五只死去的乌鸦剥皮,掏干净内脏,在附近的水塘里洗掉血渍,放在火上烤。

每烤熟一只,便撕开来,也不咀嚼,囫囵的吞下肚去。也就在这时,附近盘桓的乌鸦飞来,将死乌鸦的其他部分叼啄着吃掉。

周申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忽然知道了楚迟的心意,那死去的乌鸦,终将成为楚迟的一部分,或许,这就是他感情表达的方式。

吃完了乌鸦肉,楚迟给火堆里又添了些柴,看着周申,“昨天晚上,韩渊快要杀死你的时候,我听到你说对不起。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所以我知道你很后悔以前所做的事情。”

周申抬眼望向楚迟,匆匆一瞥,他害怕楚迟的眼神。被人看穿内心的阴暗,让他感到羞愧。

周申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不是在杀腐尸鼋的时候,意外发现尸丹,我们都能活,腐尸鼋其实不是我们的对手,可是,谁能想到呢,那种地方,偏偏就出了颗尸丹。我真记不得是谁先动手了,那一霎那的变故太快,我跟周坎,在看到尸丹的一刹那,都红了眼,厮打在一起,等我清醒过来,他已经死在我面前。他跟我是同一天出生,小时候,同睡同吃,就跟亲兄弟一样。看到他死了,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然后被腐尸鼋喷中了尸气,含沙是什么时候附体,我也不清楚,之后我失去了所有记忆,在苍湾旁日复一日的捞尸,吃尸……”

“现在想来,你会觉得那是老天在惩罚你吗?”楚迟问。

周申摇头,“如果老天真要惩罚我,我不该这么早清醒过来,那种罪孽,应该要让我在苍湾边受苦到死……”

“也许,你只是被人坑了而已。”楚迟忽然笑了下,“跟老天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什么意思?”周申问。

楚迟说,“你不觉得那颗尸丹到张月辰身体里去得太顺利了吗?”

“如果是那只化形的妖魔出手,腐尸鼋当然不会是对手。”周申皱着眉头说,“腐尸鼋追到了别墅后面的河里,还受了伤,这不就说明它们之间有过冲突?”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个情况,动静一定很大,敖老头不可能没发现。”楚迟说,“我跟敖老头去你家,不是误打误撞去的,我们早就在苍湾附近踩点好长时间了。那晚原本是要去抓腐尸鼋,结果黑猫带着五行傀到了你家,让我们以为你身体里有大妖魔,才不得不临时对你出手,谁知道是只‘含沙’!而且,张月辰出现在苍湾的时机太巧合了,偏偏尸丹又到了她体内……”

“你是想说腐尸鼋把尸丹拱手相让?”周申眉头一挑,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些真相。

“看来你的记忆恢复,智商也回来了。”楚迟点头,“我们可以想见,这只化形妖魔为化形成功,布局了很长时间,韩渊只是它所有棋子中的一颗,腐尸鼋同样也是棋子之一,为的就是在苍湾里守着尸丹,等它成熟。”

“所以你认为当年我跟周坎到苍湾里杀腐尸鼋并发现尸丹,实际上是惹到了这只化形妖魔……”周申说。

“这只化形妖魔具有蛊惑之力,在尸丹上使点手段,你们光顾着对付腐尸鼋,难免中招,于是才会自相残杀。”楚迟接过话头说。

“就算是这样,如果我跟周坎心里没有私心,也不会中招。”周申闭上眼叹息。

“说实话,我不在乎也不想评判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楚迟说,“别说为了抢夺尸丹这种稀有的物件,我见过为了五块钱而动手杀人的人,这也只是证明你是个正常的人而已。你的人性,被它用在了合适的地方,结果就是你一败涂地。”

“我要杀了它!”周申咬牙切齿。

“我记得蝃蝀令上有八个字:大义当先,替天行道。猎魔人和妖魔之间的杀戮,不是仇恨驱使。”楚迟说,“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心有裂痕,被妖魔乘虚而入。”

周申望着楚迟,默然无语,刚才变得跟妖魔一样的少年,竟能说出这种话。

“腐尸鼋受伤,我看应该是跟五行傀有关。”楚迟又说,“现在五行傀也在张月辰身上,想必化形妖魔心急得很,我们倒不必太着急。是时候去干掉腐尸鼋了。”

他的视线尽头,一只白猫从杂草中钻出头来。

“你能行吗?”周申迟疑着问。尽管楚迟受的伤恢复得很快,可毕竟是受过重伤,而且腐尸鼋也没那么好对付。

“那人的天魂虽然弱了点,但好歹弄出了张能用的木生符。”楚迟说,“只要让腐尸鼋流点血,我就能干掉它。”

“你用的术法,似乎是用自己的血融合对方的血来施行。”周申说,“这对你自己也是很大的伤害吧。”

“我有异食症。”楚迟说。

“嗯?难道你……”周申愣住。

异食症,是被妖魔附身的人才有的症状。譬如他自己在苍湾吃腐尸,并不是因为尸气所导致,而是因为长期被“含沙”附体。不同妖魔附体,异食的对象也不同,但说到异食,食用都是千奇百怪的东西,并且只钟爱某一类。

普通的异食症吃石头,玻璃,汽油,煤炭,辣椒……

更重口味的有尸体、虫、头发、内脏甚至排泄物……

“我异食的对象,是妖魔。”楚迟说,“我知道你的揣测,不过,就连敖老头,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被附体,还是天性就这样。总而言之,我是天生的猎魔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天底下所有的妖魔,我都喜欢吃。”

说到这些的时候,楚迟的脸上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并不由自主的****了下嘴唇,口涎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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