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的慕容璃珞一直等着苏富泽的好消息,天色都黑了,都没有等到苏富泽再来东宫。
苏富泽那个废物到底有没有将苏夕颜说动?慕容璃珞实在没了耐心,将东宫中的护卫招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将苏富泽给本殿下找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东宫的护卫抬了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进了东宫。
慕容璃珞忍着恶心看了苏富泽一眼,神色微变,“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找到苏富泽的护卫回禀道:“苏家老爷被人割去了面皮被扔在了皇城外面,身上并无其他伤势,看样子像是被吓疯了。”
脸上鲜血淋漓的苏富泽突然坐了起来,嘴里嘀咕:“我要当尚书大人喽!我要当大官!”
慕容璃珞用丝绢遮掩着口鼻,神色惊惧,泛着恶心,“将他抬下去,快点!”
“苏大人怎么处置?”东宫护卫问道。
“苏大人?他也配叫苏大人!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将他扔回苏家去,反正都已经吓疯了,对本殿下而言已没了利用价值!”
将苏富泽抬下去之后,东宫中伺候的太监将四周的门窗打开,又在香炉里点起了熏香。慕容璃珞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等太子爷的情绪平复之后,宫里传话的人才敢进来。
慕容璃珞见到皇上身边伺候的王总管,快步迎了上去,“王公公你怎么来了?是父皇的病情又恶化了?”
王总管一甩手中的拂尘,微尖的嗓音慢条斯理地说道:“皇上龙体安好,咱家过来就是通知殿下一句,嫁去辽国的幽雪公主要回来了。”
“慕容幽雪……”慕容璃珞轻声念出她的名字,这位七公主性子桀骜娇蛮,以前最得父皇宠爱。父皇为她选定了驸马,她却不嫁,非要嫁去辽国和亲。
父皇为此差点气出病来,说她若嫁去辽国,就当没有生下她这个女儿。但慕容幽雪仍执意嫁去了辽国和亲,这么多年都不曾回过故国。
王总管尖着嗓音又说道:“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如今得知皇上病了,七公主连夜就要从辽国赶回来。这份孝心让皇上这几日气色都似好了一些。”
慕容璃珞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我记得七公主小时候,最喜欢追在六弟的身后。”
王总管也是一笑,“可不是,七公主谁都不黏,只喜欢黏着六王爷。也不知公主当年为何非要远嫁辽国……咱家只是来东宫通知一声,希望太子殿下有个准备,过几日幽雪公主的銮驾就要到了,宫中将会举办宴会。”
慕容幽雪回来的真是巧,正值父皇病情危重的时候,孝心吗?慕容璃珞只是一笑,一双手却握紧了。
晚上王府之中,苏夕颜帮舅舅央毅做着衣裳,本来在南国边境蠢蠢欲动的辽军一下子退兵了,舅舅和哥哥都将再回皇城。
苏夕颜心中高兴,就开始挑灯做衣裳。但有人就不高兴了,小娇妻天天不干别的,就坐在灯影下做衣服,一做就是大半夜。
已经冷落他好几天了!
终于这一晚,慕容玦忍不住了,也不打算再忍了!慕容玦的醋坛子全都翻了,那脸色直接把“我很嫉妒,很不高兴”写在了脸上,他在苏夕颜的对面坐下。
轻咳了两声,然而他的小娇妻半点反应都没有!慕容玦简直想把那件破袍子从她手中抢过来,丢出去!
央毅五十岁的大叔,怎么会穿白色这种“骚包”颜色?难道这件衣裳,是颜儿做给央染辰的?
想到这,慕容玦无声磨牙,整个屋子都笼罩着醋味。
而灯影下柔璨的光芒让苏夕颜的面容看上去格外柔和,如同一块怡人的暖玉。一双清澈的眸子低垂,纤细的手指握着绣花针在白色的袍子间来回穿梭。慕容玦坐在她的对面,将苏夕颜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细绒黑色的睫毛像是两把羽扇,琼鼻秀气,柔软的嘴唇微微抿着,弧度惑人。
慕容玦盯着她,充分明白了心痒难耐这个词的含义。等苏夕颜抬眸向他看来的时候,他又赶紧移开眸光,假装抬头望月地轻咳两声。
听到他咳嗽的声音,苏夕颜关上了窗户。都已经到年底了,他竟还开窗赏月,脑子是又坏掉了吗?
“着凉了吗?”苏夕颜语意中透着自己难以察觉的关切。
见小娇妻难得愿意搭理自己,慕容玦再接再厉地又咳了两声,寡淡出尘的面容做娇弱状,如捧心的西子,“小颜,我难受……”
苏夕颜看他这副如翘尾巴大灰狼,躁动的模样,就知道他是装的,“萧大夫还没走,让他帮你扎上两针,你保证就安分了!”
说完之后,苏夕颜继续做手中的衣衫。躁动没吃到肉的大灰狼,哪里肯安分,目光落在那件刺眼的白衣上,恨不能用目光将它扯成碎片。
“小丫头,我不用师傅过来扎针。”他动了动薄唇,舌尖掠过自己的唇角明明“解药”就在自己的眼前。
“这次辽国退兵,压根不是你舅舅的功劳。你不用忙着给他做衣服了,你看这天色适宜做点什么?”慕容玦想要去抓她白嫩的小手,扑了一空。
苏夕颜看了窗外的月光一眼,“适宜做衣服……”
慕容玦简直要抓狂,小娇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抬一下,这么快就对他失去“性趣”了吗?
慕容玦换了一个位置,直接坐到了苏夕颜的身边。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看见小东西睫毛下晕开一圈淡淡的影子,整个人显得文静又乖巧。
这样近的距离望着她,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他的一颗心像是被填满了。
鬓角的长发垂落,苏夕颜抬手将长发重新拢回耳后,白色粉嫩的耳垂,玉一般的脖颈都映落在慕容玦深邃的凤眸眼底。
他决定不忍了!
忽然慕容玦站起身子,将正在专心致志刺绣的小东西抱起。苏夕颜陡然被他抱起在怀,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你做什么?”
“吃正餐。”慕容玦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不是刚吃过晚膳吗?”
慕容玦垂下潋滟的凤眸,薄唇轻启,“吃你!”
苏夕颜在他幽暗邪魅的眸光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伸手推着他的胸膛,“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耐不住了?”
慕容玦先是咬着她的耳垂,耳鬓厮磨了一会,就开始进攻她敏感异常的脖颈。
“你勾引我,不能怪我。”
苏夕颜真是无奈地想要翻眼睛,她一直安静地坐着,什么时候“勾引撩拨”他了?
“你还不承认?”他灼热的气息拂过苏夕颜的脖颈,一下子激起了她身上的寒毛。
“慕容玦你每日都在想些什么?”苏夕颜在他怀中微微侧着身子护着自己的小腹,萧大夫说了他的蠢徒儿不知轻重,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同房。
看着怀中小猫儿不乐意,吃不到肉的大尾巴狼就更不乐意了,他放慢嗓音,用苏夕颜最受不了的低魅声线说道:“已经有好几天了!你不难受吗?我浑身都难受,特别是这里……”
说着就特别无耻地拉着苏夕颜的手去摸,苏夕颜像是被烫了一下,立马就收了回来。
“看你小手凉的,都冻坏了,放在这多暖一会。”
苏夕颜脸红到了脖子根,“我才不要放在那暖手!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变态。”
“颜儿……”他一边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一边轻车熟路地开始解她的衣襟。
“慕容玦!”苏夕颜忽然连名带姓地喊他。
慕容玦停下了动作,将苏夕颜从罗汉床上抱到了雕花大床间放下。苏夕颜一碰到床榻就坐了起来,慕容玦翻身而上,动作温柔地将她压在身下,用要进食的目光望着她。
苏夕颜被他盯得心口乱跳,她唇瓣微动说道:“我小日子来了,今天不能……”
慕容玦停下了动作,漆黑的凤眸像是一把锋锐至极的刀,根本让她无处躲藏,苏夕颜慌忙移开了目光。
慕容玦起身之后就离开了床榻,苏夕颜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忐忑难受。她不是有意要瞒着他,要拒绝他,肚中的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她绝不能让这对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现在还不是说出它们存在的最佳时机。
苏夕颜等了他许久,有了身孕之后,她腰总有些酸痛,时常变得困倦无力。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玦回来了,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身上满是冰凉的寒意。
看到朦朦胧胧的影子,苏夕颜抬手就想抱住他,刚一碰到他的手,苏夕颜就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块寒冰。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道:“你去哪了?”
慕容玦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她,而是抬手抚过她的头顶,“睡吧!”
苏夕颜困得厉害,听见他沉沉的嗓音就再也坚持不住了。慕容玦在她身边躺下,直到身子变得温热之后才从后面抱住她,让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笨丫头,本王不许你心中想着别人,任何人都不行。你只能是我的!”他收紧了臂膀,一双黑色的凤眸在朦胧的光影下闪烁过光芒,薄唇轻轻贴上她柔软的发丝落下一吻。
苏夕颜似醒未醒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话,就在厢房的外面声音压得很低。
“爷,今儿幽雪公主的銮驾就要抵达鸿城了。”
慕容玦身上赫然穿着苏夕颜做得那件衣裳,昨晚他试了一下发现大小正好,他穿着合适就毫不客气地穿在了身上。
衣襟,袖口银边上绣着鸢尾花的花纹,素净典雅并不女气。
慕容玦看了一眼跪在面前负责打探情报的阿五,吹了吹细瓷茶盏上漂浮的茶沫,“小七就是沉不住气,喜欢胡闹。”
低低的语气并没有过多的责备,反而透着任由容忍的意味。
跪着的阿五却似听不出来,他问:“爷,要不要拦下幽雪公主,您也知道她的性子,若知道您已经成亲了恐怕会闹得天翻地覆。”
“不用拦她了,就算你们能拦住她的马车,也没法将她带回辽国。”
“属下明白了……”
等外面的声音消失之后,苏夕颜慢慢睁开了眼睛,慕容幽雪要回南国了?今日就会到达……这件事她一点都不知情。
听外面的谈话,慕容玦确实与她早就相识,幽雪公主一直很在意他的婚事。
慕容玦如果不是真正的六王爷,那极有可能与慕容幽雪并无血缘关系,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在意,不是倾慕还能是什么?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就像是冒出来的一根细刺,有些疼痛,有些难受。蛮横地长在那,只要碰到就会疼上许久,拔不掉,忘不掉。
苏夕颜深吸了一口气,等平静之后才唤清晓和小玉进来伺候自己洗漱起榻。
等苏夕颜披上狐裘走出温暖的内屋时,慕容玦已经离开了,外面下起了细碎的小雪,细碎纯白的雪随风飘扬,地上蒙蒙地积了一层还有一排离开的脚印。
小桌上放着的饭菜尚是温热,他只是刚离开不久。苏夕颜在小桌边坐下,清晓端上了放了枸杞桂圆的甜粥。
苏夕颜握着小勺搅拌了一下,并没有太多胃口,“王爷他离开了吗?”平日里他再忙也是要陪自己一起用早膳,今日他却先走了,是因为七公主要回来,还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他在生气?
清晓也看出她的脸色不太寻常,往日也没见主子这样将王爷放在心上。不过都说,女人对男人越是相处得久,就越是依赖。但男人就不同了,相处久了反而就没了新鲜感,所以才一房又一房地小妾往府中抬。
王爷倒是好的,洁身自好,王府里就只有王妃娘娘一人。
“王爷刚走,说是宫中有事。好让奴婢为小姐梳妆打扮,晚上皇宫里有晚宴。”
苏夕颜拂过自己的小腹,宫中晚宴定然是为幽雪公主举办得,她并不想过去。有些猜忌像是刺长在心上,但她不想去问,问了反而让自己难堪。
她想安慰自己,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情。可她发现这样的理由,根本无法让她接受,让她平静……
前世的她,就算对青鸾王爷爱得执迷不悟,也没有想过要一个人霸占着他!她只是羡慕嫉妒苏雨嫣、月姬……那些女人能分得青鸾王爷的宠爱,而她却什么都得不到。
这一世是慕容玦太宠她,让她以为可以一直如此,天荒地老。他们之间再没有其他人。
欲壑最是难填的,得到一样就期盼更多,习惯之后就会当做理所当然。
苏夕颜吃了小半碗粥,就完全没了胃口,她缓步走到门槛前伸手握住了一片飞入屋中的碎雪,“这是开元两年的初雪。”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死了,太子也被软禁东宫褫夺了储君的头衔。有些事情,这一世迟迟没有发生……但也许都会发生。
她不过是好运,不知为何得意重生。却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动摇不了命运的轨迹,或者说她能让注定的命运晚至,却不能改变它们的到来。
而她是命数中的一个异数,与她息息相关的人命运出现了变化。
比如她救下了慕容玦,有了孩子,再比如本该受尽宠爱的苏雨嫣死在了辽国异乡……
清晓走到她的身边轻问:“小姐您是怎么了?今日怎么心事重重的?是哪儿不舒服吗?”
苏夕颜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心口有点闷,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对了,月儿呢?”
提到月儿,清晓就皱了眉头,“这几****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又做了什么痴心大梦。小姐不必去管她,王府多养一个闲人也不麻烦。过会等雪落厚了,奴婢就让她扫雪去,舍得她无事生非。”
苏夕颜应了一声,月儿才十岁出头,又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她若真要了月儿的命,又觉得于心不忍,毕竟她没有犯下什么大错。这么冷的冬天,将她赶出去,又怕她活不了。苏夕颜心想再等等,等春暖之后给她一笔钱,随便将她放出府去或者找个人许配了,留下面前也觉得碍眼不省心。
慕容天泽对幽雪公主宠爱至极,见今日下雪路滑,竟一路铺了红色的地毯到鸿城的城门前,迎接慕容幽雪的车队入城。
这一路的红妆盛景让百姓们看了热闹,而真正热闹的所在是皇宫。
往昔过年关岁末也没有今天这样热闹仔细,国库里最好的器具都被搬出来了,皇宫每一处都摆上了耐寒的菊花,或是芬芳的红梅。
幽雪公主没有远嫁的时候,最是得宠不过。而今几年未见,又从辽国回来,简直让病重的皇上疼到心坎里去了,只怕对她还不够好!
要说这幽雪公主,模样是几个公主中最好的,就算性子娇蛮桀骜,也让皇上宠上了天。
公主的銮驾竟由御林军开道,一路到了玄武门前。
皇宫门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是历代祖宗留下的规矩。但幽雪公主嫌这漫天飘雪,冷得厉害不肯下轿。
没有敢质疑多言一句,就见黄金为镶,楠木为辕的轿辇一路驶到了玉坤宫前。
玉坤宫正是百官参拜之处,到了这幽雪公主才勉强下了轿辇。
“落轿——”司礼的太监唤了一声。
金色凤鸾轿子落下,宫女疾步走上前扶住了轿辇之中的幽雪公主。
一只羊脂白玉般的素手穿过珠帘,落在了宫女的手背上。
珠帘掀开,精致绣鞋落下的同时,红色的狐裘从珠帘间滑落,如同白雪上盛开的红莲,妖冶至极。狐裘落地之后,四个宫女上前为公主殿下将狐裘衣摆抬起,以免被雪污弄脏。
在宫人的搀扶下,慕容幽雪的面容展露而出。
漫天的霜雪也比不上她肌肤白净细腻,一双眸子黑白分明,若琉璃盏。羽睫根根分明,朱唇丹润,玉鼻俏丽。
艳若芍药,美胜牡丹。这张脸露出之后,才叫人方知何为天姿国色。
“幽雪见过父皇,见过皇后娘娘……”慕容幽雪走近后,款款行礼,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皇后娘娘含笑扶起他道:“几年不见,幽雪你的姿容真是越发夺人了,你往这一站就成了皇宫中的绝佳之景。辽国的君王定然将你捧在手心里,难怪一直不让你回南国……”
皇后娘娘打机锋,话里有话。明里暗里指责慕容幽雪离开南国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回来看过一眼。但更让慕容幽雪在意的是前一句,她不要让慕容玦误会什么。为了他,自己不远万里地从南国回来,这么多年根本没让别的男人碰过自己……
慕容幽雪一扭手腕,就从皇后娘娘的掌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弯弯的远山眉微抬。绝美的脸上露出矜傲冷色。
她最受父皇宠爱,从不用戴着两副嘴脸做人,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受不受宠,用不着皇后娘娘操心。这么多年没见,娘娘倒像是老了不少,风韵不在。幽雪劝娘娘一句,少操些心,好生保养自己。”
皇后娘娘脸色阴沉了一瞬。慕容幽雪性子高傲,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谁让她不高兴,她就要让那人更加难受。
见过皇上皇后之后,慕容幽雪轻移莲步走到了六王爷慕容玦的面前,仰起艳绝的面容望着慕容玦轻声唤道:“六哥哥……”声音如娇莺婉啼。
慕容玦淡淡地抬起凤眸凝望了她一眼,神情并无变化,他望着她,又像是望着慕容幽雪身后的落雪。
许久寡淡出尘的脸上才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回来就好。”
皇帝龙体欠安,经不得寒气不能在雪中久站,他轻咳笑道:“幽雪小时候就最喜黏在夜渊的身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变。难得幽雪从辽国回来,这几日夜渊你要多陪着她一些。你离开这么多年,南国之中有了不少变化……你要多留几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