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泽望着傻了的丫鬟婆子,喝道:“还不快些将东西放下!要是伤了大小姐,拿你们是问!”
这一声厉喝,惊得丫鬟婆子们回过了神,慌张丢掉了手中的东西,跪了下来。
苏富泽走入房中,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婆子不敢吱声,她们弄不清行事,生怕会惹火烧身。只有云容郡主开口,“老爷,我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姨太要命人对大小姐下手,然后……”
云容郡主将大概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尤其突显出大小姐的可怜与委屈。差点被下人用棍棒打伤,陈姨太身边的丫鬟更是说要将她送去出家。
陈姨太自然就成了心狠手辣,以下犯上的恶人。
清晓又将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们差点被狂徒欺辱,又如何脱险,听得老夫人一愣一愣,半张的嘴巴,许久都合不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清晓说着,委屈害怕地哭出了声。只要她与小姐踏错一步,今晚都不可能安然无事地回到苏家。
清晓泪如雨落,连连拭泪,好不可怜的模样,让老爷和老夫人基本都相信了她的话。
凝香楼中的人听完之后,心思起伏不定。心中都在暗暗感叹,大小姐真是好运气,才能安然无事地回来。没想到回来之后,就又被姨太刁难,差点变成残废。
丫鬟婆子再无刚才的嚣张气焰,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不安。她们只是听姨太吩咐,哪里知道大小姐得了皇后娘娘青眼,要是知道的话,给她们十个胆,她们也不敢对大小姐下手!
陈姨太揉着自己腰上的肉,刚才苏夕颜用了极大的力气掐她,到现在还疼得她倒吸凉气。听着云容郡主和清晓说得话,陈姨太额头上青筋乱跳,声音都颤抖起来:“老爷您不要听她们胡言乱语,她们说得都是没有的事情!她们都在陷害妾身,老爷您一定要相信妾身啊!”
“住口!”苏富泽知道她们说得十有八九都是真话,但他偏宠陈姨太这么久,哪舍得真的处置了她,就怒喝一声让她闭嘴。
“夕颜,父亲知道你向来大度知礼。姨太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要再与她计较了。你看你妹妹受了拶指刑罚,将陈姨太吓坏了,她才会乱了分寸。”
苏富泽想要让她忍下这口气,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听到他这番话,苏夕颜心中就不可抑制地愤怒起来,到了现在,一桩桩证据都摆在眼前,苏富泽还要偏心护着陈姨太!是要将她置于何地!
陈姨太是他宠爱的女人,苏雨嫣是他娇惯的宝贝女儿,那自己呢?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自己娘亲刚死不足一个月,苏富泽就急不可耐地迎娶了陈姨太入府,一点丧礼都没有守过。院里干粗活的帮佣死了妻子,还回去守了半年的丧期。
苏夕颜像是咽下了一口凉冰,一直冷到了心口上。望着苏富泽眼中的劝诫,与看向陈姨太的怜爱,苏夕颜慢慢地扯出一点笑意,眸光幽凉莫测,“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女儿也觉得姨太被吓糊涂了。妹妹手上的伤要好好将养,姨太没有那么多心思精力,不如将管家的权利完全交给云容郡主如何?”
因为苏富泽的偏宠,陈姨太在后院中说话还有些分量。有时候云容郡主的命令,都不如陈姨太的一句话管用。
“苏夕颜,你不要太过分了!”陈姨太又气又慌道,这是要夺了她管家的权利吗?要是老爷答应了,她以后就真的沦为寻常姬妾了。
苏富泽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她胡来,哪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陈姨太不甘地闭上了嘴巴,揉着自己腰上的痛处。
清晓忍不住给大小姐一记赞叹的眼神。以后看陈姨太还能在后院中作威作福!
苏富泽收了苏夕颜给他的珍宝,也不能太过偏袒了陈姨太,只好应道:“陈姨太这些日子照顾嫣儿养伤,府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郡主打理。”
云容郡主喜形于色,走到苏富泽的面前行礼:“老爷放心,我一定会打理好阖府上下,也会照顾好姨太与二小姐。”
苏富泽点点头,打算将这场闹剧就此收场。不想,老夫人出声道:“大小姐受皇后娘娘赏识,日后兴许还有大作为。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会对我们苏家不利。儿子为了我们苏家日后,陈姨太留下也就罢了,这些刁钻放上的奴婢,一个都不能留!”
苏富泽一心想谋个一官半职,觉得他娘亲的话说得不错,就眯了眼睛打量着凝香楼中跪着的丫鬟婆子。
“今夜,但凡参与此事的人,一律都要处理干净了!”老夫人转着自己手中的佛珠,看似浑浊的眼中露出精光。
跪着的下人吓得两腿发软,她们一直以为傍上陈姨太这棵大树,就算在苏家当奴才也能高人一等。
没想到到头来,她们不过是蝼蚁而已,说被处死就被处死了!
苏富泽想到自己房间里的那些珍宝,随便卖出一样,都能再换上几批奴才下人,也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应道:“娘亲说得没错,这些人都不能留着。”
跪了一地的人大惊失色,特别是陈姨娘的心腹夏蝉,她们向陈姨太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姨太,我们对您都是忠心耿耿。姨太,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姨太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能再救下她们。
苏夕颜一脸的温婉“好意”道:“姨娘也别担心,我相信云容郡主一定会帮你挑到更合适,更顺心的下人。”
心腹夏蝉,是陈姨太一手提拔调教出来的,她怎么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夏蝉被处死。其他的丫鬟婆子,确如她们所说,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明里暗里,帮她做了不少事情。
陈姨太走到苏富泽的面前,跪下身子,可怜又气恨道:“老爷,这些人都是妾身贴身伺候的人。她们在苏家这么多年,妾身已经与她们有了感情。妾身求求你,饶过她们吧!”
陈姨太花容凄婉,惹人心疼。
夏蝉膝行到苏富泽的面前,头在地上磕得蹦蹦响,“老爷,奴婢们不知道前因后果,才无意冲撞了大小姐。我们在苏家已经伺候了几年,还请老爷看在这多年伺候的情分上,饶过奴婢们一次吧!”
苏富泽耳根软,犹豫地看了苏夕颜一眼,“女儿,这……”
云容郡主冷眼望着陈姨太和她的一干心腹下人,“方才就是这奴才,叫嚷着要将大小姐送去尼姑庵。就算她们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该这样以下犯上同大小姐说话。这件事要是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皇后娘娘兴许还以为我们苏家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苏富泽立即就不说话了,他想要当官,哪里能得罪宫里面的人。今晚生出这样的事端,不处理好了,说不定真的会走漏了风声,阻了他平步青云的路。
苏富泽爱着哭哭啼啼的夏蝉极是碍眼,一脚将她踢开:“这些贱婢,一个不留,全都处理干净!”
素来欢声笑语的凝香楼里,响起一片女人的哭声。
处理完凝香楼里面的事情,苏富泽带着老夫人先行离开,剩余的事情交给云容郡主处置。两人一夜未睡好,听见下人嚎哭的声音,都觉得无比厌烦。
这一回苏夕颜帮了她拿到了掌院权利,云容郡主也还她一个人情,问道:“大小姐觉得这些下人,该如何处置?”
老爷只说处理干净,可没有该怎么处理。
看着陈姨太瞪着自己的阴毒目光,苏夕颜淡淡笑了起来:“其他人都打三十鞭子,若能活下来,就卖出苏家。而夏蝉,以下犯上,对嫡出小姐不敬,打五十鞭子。若没死就往上加,若是死了,就拖去乱葬岗!”
听到苏夕颜做出的决定,陈姨太嗔目欲裂,嘶声叫道:“苏夕颜,你好狠毒的心思!我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姨太说得这是什么话。”苏夕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一直不肯放过我,才会有今天这局面。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接连十几个丫鬟婆子被拖出了凝香楼,后院中其他人得知这一晚发生的事情,都背生冷汗。心中对大小姐重视臣服起来。同时隐隐感觉到,苏府的后院要生变化了。
大小姐手腕雷霆,陈姨太和二小姐恐怕再也不能逾越居于她之上了。
夏蝉终于明白连姨太都救不了自己,一路哭喊求饶,被苏家护院家丁硬生生拖拽出了陈姨太的院子。
陈姨太望着一下子空荡荡的院子,狞恨的眸子似能滴出血来。
她渐渐想明白方才的一些事情,为何苏夕颜会突然承认自己扣在她头上的罪名,原来是在引诱自己对她下手,正好能让老爷和老夫人撞见。
苏夕颜一步步设下陷阱,等着她踏入,无法翻身。为的是除掉陈姨太身边所有的亲信奴仆,让她再也无法在苏家后院里手眼通天。
陈姨太明白得太晚了,她一手培植出的羽翼,一个不剩。耳边还残留着凄厉的哭求声。
“苏夕颜……”陈姨太还想放什么狠话,就被苏夕颜淡淡打断了。
“姨娘折腾了一夜,还不好好休息吗?日后二妹的手能不能恢复,全要靠你的照料呢!”苏夕颜朝她一笑,却让陈姨太心生恐惧,如堕冰窖。
“你要是再敢对我的女儿下手,我绝不会放过你!”
苏夕颜懒洋地在陈姨太面前蹲下身子,直视着陈姨太恶狠狠的目光,“那就要看姨太与你的女儿,能不能学会‘收敛’二字。”
苏家后院行刑之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了一天。
“院中所有下人奴才都需得来观刑。”沉稳的徐妈妈代替大小姐传递命令。
苏家上下向来不把大小姐放在眼中,需得敲打敲打。
苏夕颜也曾去空地观刑过,温婉灵秀的面容一派平静,目光浅淡。看到鲜血四溅的画面,连眉宇都没有蹙一下。
大小姐这样的镇定之色,让院中所有的奴才都心生恐惧。
苏家所有人才第一次看清大小姐露出的锋芒,锐利的荆棘隐藏在温婉,不动声色的面容下,让任何想要揉捏她的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陈姨太不甘心地在凝香楼中等了一天,但老爷没有再踏入一步。只是一夜的工夫,往日院中所有恭维她的人,都似离她而去。
……
“贱种!”苏雨嫣清丽的脸上满是愠怒之色,将来送药的丫鬟一脚踹倒在地。
“小姐……”滚烫的药汤溅落在送药丫鬟的手背上,立马就起了水泡,她却忍着不敢哭。
“我的手指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好了?你们骗我喝这种药,那种药,我还是痛得厉害!”十指连心,她已疼得一夜不能闭上眼睛。想到自己的手指,可能再也不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苏雨嫣就害怕气恨地想哭。
桃蕊让送药的丫鬟下退下,对苏雨嫣安慰道:“小姐,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这么快就痊愈。今日王爷还托人来传话,让小姐好好养伤,不要太过伤心。”
小姐最在意青鸾王爷。桃蕊拣了好听的话说,果然,苏雨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王爷并没有因为她受刑,可能落下残疾,而不要她。
苏雨嫣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惨叫声,皱眉向桃蕊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样吵闹!”
桃蕊知道事情瞒不住,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同苏雨嫣讲了一遍。
苏雨嫣听完之后久久不语,一双美眸之中全是翻滚的狞色。
要是苏夕颜死了该有多好!这个恶毒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荡。
桃蕊见小姐不说话,就换了一个话题,“这些原先在姨太身边伺候的下人,哪有一个肯离开苏家的?小姐不知道,现在城外瘟疫泛滥,说不定马上就要传到城中来了。瘟疫来势汹汹,奴婢听说染上的人,大多都活不下来。咱们院中的一个洒扫小丫鬟这几日就发了高热,不知是不是染了瘟疫。奴婢已经让人将她遣送出府了,她的东西也烧得烧,扔得扔了……”
“你说我们院子里有丫鬟染了瘟疫?”苏雨嫣美眸微亮,闪过幽暗诡谲的光芒,“她用过的东西还有没有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