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历代君王太傅们所言的,防民之口甚于防洪。毕竟流言这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传成了真的,真的演成了传奇。
在胡府里头也是这样,也许是杏儿说的太玄乎,太惊悚,也太惹人兴趣。个个茶余饭后都拿来当个消遣,长吁短叹。最要紧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几个有心的将事前事后一联系,传到最后话里话外头只透着一个消息,那也菲勒遇到的鬼不是旁的,正是那夜里头横死的秉烛。
一时间胡府里头炸了锅,到了走露了风声,街上巷里都传言王宫宰相的女儿毒杀了一个齐国侍女,遭报应了,被吓傻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被捆在胡府深院里,蓬头垢面,比要饭的还惨。
北野寒的暗卫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北野寒他们的耳朵,结果他还没什么反应,胡三爷那边儿先炸了,“我去他姥姥的!这话都是谁说的!”
北野寒难见的脸上也多了些愠意,锁着眉,叫那个传话的侍卫把后院几个管事儿的大小丫鬟,老妈子们喊到眼前。
那些人得了召见,老的们都是战战兢兢,个个都诚惶诚恐,唯恐是惹了什么麻烦。而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反倒看的开,个个急着插花换衣,只管把平时舍不得用的香喷喷的荷包,红扑扑的粉面儿一个劲儿自己身上,脸上各种装扮。更有甚者,把那压箱底,预存好了的准备衣锦还乡的绫罗绸缎们都翻出来,像是过年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
这些下人们嘴上不说,个个心里头都盼着,这万一一个不小心,人姑爷在看上自己了。毕竟这是沈王妃失踪的日子,男人又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咬不准啊,这还真是老天爷开眼,要给她们这群山鸡麻雀们来个大变凤凰的机会。可殊不知这身富贵艳丽的绸子再配着她们头上的的丫鬟发型,着实是非驴非马,徒增笑话。
等她们终于收拾好了自己,齐刷刷进了堂下行礼,各自挺胸收腹的站着。北野寒竟脸话都还没开始问,便生生看得腻了。胡三爷皱紧了一双浓眉,坐在那把紫檀木的太师椅上,虎目圆睁,“最近这些风言风语,都是谁给老子传开的?”
那些老妈子们闻言俱是一个哆嗦。丫鬟们倒还好,她们的主意大多放在北野寒身边儿,对胡三爷的质问充耳不闻。毕竟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什么时候得主子正眼瞧过?这回儿被问话,大概就是最好的上位机会了。
只是可惜,自始至终北野寒的脸都一直冰着,对那些下人们明里暗里的秋波暗送,搔首弄姿视而不见。他们这才相信了外头传言的冷面王爷这话的真实性。于是纷纷调转目标,又盯上了一旁的胡三爷。虽说人是老了一些,也凶了一些,可耐不住人家府深厚,手眼通天,这要是傍上了,那以后也就不必再受这些畜生都受不了的苦了。
第一个回话的杏儿。这丫头来胡府的时间不短,人机灵,资历也深。因此虽然年纪小,却也胡府里头说话顶管事儿的。只瞧见她站起身来,娇滴滴地一转声,“回老爷,这话原是奴婢讲与姐妹们听的。”
“那是谁告诉你菲勒公主现在被我们捆在后院,还不给茶饭的!也是你吗?”胡三爷猛地一拍桌子,这些日子的烦心事儿一件连着一件,他胡府的名誉就跟那入了秋的蚂蚱似的,表面看着还体大饱满,两条大腿虎虎生风的,可实际上都没人再拿它当回事儿,权当是看个乐子,等着它连蹦都蹦跶不了的狼狈样子。这叫他如何不恼?
杏儿被他这一巴掌吓了一跳,说话也结巴了,“奴婢......奴婢没说这些,我只是......只是说......”
话说到一半再没了动静,人可怜兮兮地望向北野寒,渴望着他能开开口,给求个情。北野寒也不做声,倒是旁边一个老妈子,也就是这两天一直照看着秉烛的那个,心肠软,脾气好,立时就接过口去。“老爷,这事儿不怪这丫头,她真没说什么旁的事,就说那夜额仑小姐撞见鬼了,真没说别的。”
剩下的人也怕遭了牵连,连忙跟着应和,是啊,是啊连成片。胡三爷听着闹得慌,实在想不出北野寒为什么要把他们叫过来,一群妇人,叽叽喳喳地能问出个什么。
没想到北野寒说的话却大大出了他的预料,他关心的并不是这话是谁放出的,而是这流言的主人公,额仑菲勒。
“我知道话不是你们传的。”北野寒从位子上走下来,低沉蛊惑的嗓音竟莫名的带了一股不寒而栗的压迫,让这些吵闹的婢女们立时噤了声,个个小心翼翼地站着,谁也不敢吭声。
北野寒环视了一眼,再问,“我只关心一件事,谁叫你们信的?”
那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北野寒话里的意思,一个胆子大的娇笑了一声,说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谁让我们信的?”
“这两天她该吃的东西可吃了?该用的东西可要了?屋里缺着的,可有人给添置了?”
一席话说得她们哑口无言。谁也不知道姑爷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对人不理不睬的,怎么这会儿反倒关心起来了?要说府里的下人们各自相处久了,难免也会跟着势利世俗起来,主上瞧不上的,他们干嘛要费力伺候着,况且这回那个菲勒还背上了个谋害丫头的罪名,谁闲着没事儿会跑去伺候她,不上赶着躲开就算给她面子了。
可眼下姑爷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还是特意把所有后院管事的都招来,那可就说明有问题了。几名精明反应快,一听这意思,立时就明白过来,啧,这是要变天了。不是沈主子找不着了,就是姑爷他想把那个王宫来的给扶正了。
会意地点下头,行个礼,“奴婢们遵命,一定将人伺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