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而入的是一穿紫衣的,高高瘦瘦,瘦长脸,络腮胡,眉高目明,眼底隐隐闪着凶光。一双大手是苍白甚至带了些青的,条条鼓起的青筋爬满了手背,正面则满是坚硬灰黄的茧子,大概是因为常年握着刀柄,大拇指已经是伸不直了的,鹰爪一般微微勾着。腰里束着的黑金漆线腰带上悬着一个佩刀剑的锃亮铁环,可见原来这里是配着武器的,只是进府的时候被人给卸下了。
那人见了北野锋,虽不跪,却是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在下花狼,见过大殿下。”
北野锋倒也不嫌他无礼,只是撑肘在桌上,眯眼笑问,“北庭话说的不错。来救人的?”
“嗯。”花狼也不与他周旋,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在下听说大殿下勇猛,特来讨教。若我赢了,还请你放过他们。”
小侯爷听了他们的话,抬起眼来来回回观望。虽然话语他听不懂,可姿态与眼神好歹还是共通的,他看到那北野锋一遍听着那个紫衣人的话,一遍往自己这儿来打量,就知道他们说的一定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哎,奉茶,他俩说什么呢?”
奉茶这次束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好歹也算适应了北野锋的语速,明白了个大概,解释说,“好像是说,那个叫花狼的要跟那个大个子坏人打一架。”
“哦。”小侯爷点点头,再问,“那然后呢?”
“然后...赢了的话,就把咱俩放了。”
小侯爷听到这句话,还不等着高兴,再看那个紫衣人消瘦的身板那眼光立时又黯淡下去了,“这还用的着比嘛...看一眼结果就出来了啊。”
“嗯。”奉茶难得跟小侯爷站在了统一战线,跟着叹口气,安慰,“算了,能多拖延一会儿也好。万一就那么一会儿,沈主子就来就我们了呢,对吧?”
“可话说回来,那人究竟是是谁啊?”奉茶抬眼望着那紫衣人,戳戳小侯爷问到,“主子,认识不?”
“我要是认识这么一角儿,我还用得着在这儿呆着。”小侯爷嗤笑一声,暗骂奉茶白痴,“虽然他肯定打不过那个北庭蛮子,可好歹也是个高手。哎,看到他的手了没?段景他们的手就那样,段步凡说那都是练刀练得呢。”
奉茶也奉还他一个白眼,“主子,您还真好意思说,都是男人,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还不如我呢。”
“讨打!我这人是天资聪慧,哎,天赋异禀,不用练成那样,现在就是一高手了我。”不等着小侯爷说完,边上忽然过来两个侍卫,照旧拎着脖子把他给拎走了。
不等着奉茶叹气,又过来俩把她也拉开了。原来是那花狼不知道亮了什么赌注出来,北野锋居然还真答应。有或许什么赌注也没有,只是闲来无聊想着多活动活动,放松下筋骨。
周围的人都往旁散开,外面站岗的也跑了进来,这种场面总是少不了人的。可怜小侯爷被揪在最外面,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懂,干脆也不管了,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倚在椅子,生死由天命得了。
不过临闭眼祷告之前,鱼贯忽地瞥见站在那把太师椅旁边的于江,顿时生了疑窦。拿脚踢踢奉茶那丫头道,“哎,哎,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哪个?”奉茶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于江的神色倒还镇定,可一双手却是紧紧地绞在一起,仔细看去,那指节都是泛白的,由是可一看出这人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这么镇定自若,反而直直地盯着场里,紧张的要命。
奉茶多了个心眼,仔细听着场子里的对话,眼睛时刻观察着于江的神情变化。
听到那花狼提出要用自己带过来的刀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地仔细去听北野锋的反应。
北野锋也往于江这边看了一眼,再回身,却是依旧豪爽地一挥手吩咐,“把他的还给他。”
于江听到这里明显地送了一口气,可手指依旧紧握着。这姿势奉茶没少见过,每当小侯爷被沈晴怂恿着去闯祸的时候,也总是这个动作,因而其中泄露的情感她再清楚不过,两个字,这叫“挣扎”。意思就是心里面对立的那两个小人互相打架,纠结难当。
这可奇了怪了,生死决战,外面那些看客担忧的,害怕的,兴奋的,激动的样样都有,可是看的自己纠结的,她还是头一遭见。立刻便将这一发现跟小侯爷说了。
小侯爷草草记在心里,心思却在别处。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可是着急的紧,这是性命攸关啊!因而一直偷偷地从那些踮着脚的人腿间往场里看,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拿刀的打空手还打的这么惨,我看咱俩是没希望了。”
奉茶跟着往里面一看,果然那个北野锋正跟玩儿似的空着手跟那紫衣人周旋,身上连个脏印儿都不带沾过的,那花狼却已经衣开襟裂,满身狼狈。
正担忧人群忽地传来惊呼,原是那个花狼被一脚踏在胸膛上踹飞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片片骂。
“孙子!使暗器算什么本事!”
“孙子!”
“真给齐人丢脸!”
小侯爷闻言看向北野锋,只见那人手心扎了一记飞镖,似是被攻击要害的时候拿手挡了一下,射的不深,却是破了皮肉的,紧紧地钉在手上。北野锋也是真怒了,将人踹到在地,又是一拳打在脑门上把人打懵了,拔下那枚飞镖,狠狠地插在他胳膊上。
奉茶的眼睛看的却不是这边,而是扭头悄悄观察着那位叫于江的。只瞧见那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紧接着却又释然一般长长松下一口气,显然是该纠结的也纠结过了。
奉茶想不通,可还是把这些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那人有鬼,可容不得她不防。再告诉小侯爷的时候,小侯爷是彻底不听了,满面怅然,嘴里嘀咕着,“完了,输了,还作弊了。咱俩算是彻底死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