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气温骤降,而且大雪不停,后面几天恐怕连白天也会像现在一般寒冷。
借着山洞里光线黯淡,北野寒将怀里的两个馒头重新放回行李,然后背对着沈晴将德叔备下的木炭藏在了山洞的凹陷处,以避开沈晴的视线,并将木炭分成十份,取出最小的一份捧至洞中烧火。
木炭用的少,虽然火焰尚旺,但持续的时间自然不会太长,北野寒趁着现在这些火将兔腿小心地烘烤,然后为沈晴递过去。
火光渐暗,寒意侵袭。一顿晚饭这样凑合过去了。
沈晴虽然裹着北野寒为她覆上的大衣,却也终究是负伤身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蜷着身子卧下。
北野寒如何看不到沈晴的动作,看了看正在熄灭的炭火,却始终没有再添,只是起身走到沈晴的身边坐下。
沈晴因为右肩的伤只能面对着岩壁侧卧,却也能够听见身后的响动,侧过头看了看北野寒,“你做什么?”
北野寒敛了敛眉,“你冷。”
“与你无关,”沈晴背对着他,出口一如之前的冷漠,“不劳二殿下惦记。”
北野寒也不多说,铺下身子在沈晴的身边背对着她躺下。
沈晴皱了皱眉,也不再赶他,只是开口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等回了北庭,依旧无法洗脱我刺杀你的罪名会怎样?”
“不会的。回了北庭我一定护你周全。”
沈晴嗤笑一声,“就像之前那样?”
北野寒合上眼睛,沉声道,“我不会再骗你了。”
“北野寒!”沈晴将身子偏过几分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转回去,“你是不是忘记我在军营呆过。”
北野寒点点头,“没有!”
“不,你不懂。”沈晴又笑了一声,“我说的在军营呆过,不是指呆在自己的帅帐里。我也去过士兵们的营帐。”
北野寒皱紧了眉,心头忽然袭上一丝不安,“什么意思?”
沈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意思就是,我也自己动手用木炭生过火。你的德叔给的木炭支持三天足够了,所以,二殿下为什么只取这么一点?”
北野寒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支起胳膊坐起来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
“对,二殿下从来不是有意瞒我。只是...”沈晴冷笑一声,“局势所迫。”
“你现在伤重,我希望你能好好养伤......”
北野寒着急解释,沈晴却完全不给他机会,直接出口打断他的话,“睡吧。”
北野寒皱紧了眉。他知道如果不解释清楚恐怕沈晴就真的不会原谅她了。
不管沈晴有没有在听,北野寒认真地将自己隐瞒的原因告诉她,“我骗了你。这场不是三四天便会停下的,最少也要十天左右。”北野寒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沈晴的肩膀动了动,说明她还是再听,于是稍松了一口气继续解释,“所以我才将木炭分成小份,如果到时候大雪几天不间歇我们也好能保留下一些木炭撑到最后。”
“可你依然骗了我。”
“你的伤...”北野寒俯下身子,“我只是想让你先安心养伤。”
“所以你就骗我?”
“对不起......”
沈晴也撑着胳膊坐起来看着他,字字珠玑,“你是不是觉得你欺瞒是世上最有用的法子,能算计我让你感觉特有成就感?”
北野寒直视着沈晴的眼睛,“我真的只想让你安心养伤。”
沈晴冷笑一声,又问他,“食物呢?如果木炭只准备三天的,那食物呢?三天后我们怎么办?雪天打猎?”
“马。”北野寒沉了沉眉,“我把那匹马留下了。”
沈晴闻言愣了愣,像是一道霹雳在心底轰然乍响。她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再看向北野寒的时候连后颈的毛孔都渗着寒气。
“所以你把黯月放下山,把这匹马留下。”沈晴感觉现在自己的脸僵硬地连扯出一个苦笑都像是要抽尽全身的力气,“北野寒,是不是你在踏进这个山洞之前就将一切都打算好了?”
“我只是尽可能做好万全的打算。况且如果大雪持续很久,这匹马不杀也会饿死。”
“北野寒,这才是真的你吧?”沈晴盯着他的眼睛,“把什么都算计的死死的。为自己下毒,也提前备好了解药以防我不能帮你找到解药是吧?怕我仍然相信段步凡,又在祁州城再算计一遍加深我对他的怀疑是吧?北野寒,你是不是觉得你特聪明,特厉害,是不是觉得别每一个人就都该按你设计好路线一步一步地走......是不是当初战场上输给我你都是有意的。”
“本来是。”北野寒伸手握住沈晴的双肩,“但是后来我遇见了你。”
沈晴的肩头受了伤,身上也没有力气,挣不脱北野寒的手,只能仰着头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你,你很特别。”北野寒手上松了松生怕弄疼了沈晴,继续讲,“你的出现总是会打乱我所有的计划。”
北野寒轻轻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遇见你我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都会出现瑕疵。设计北野锋这样,设计段步凡这样,现在连设计一匹马都被看破了。”
“你说的对,我只会算计。我,我以前什么都没有。我想要的一切都是像这样按着计划一步一步实现的。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北野寒松开沈晴的肩膀,“我真的不知道,阴谋,阳谋,兵法策略对你统统不适用。我想......我想得到你,我该怎么做?”
沈晴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我不知道,”北野寒低垂着头在沈晴对面坐下,“也许是。本来我的计划是杀死北野锋以后,再与北庭相国的女儿结姻,然后篡位或者等老王自己寿终。可是我现在什么都错了,我没能杀北野锋,也没有与相国女儿结下姻亲,我遇到了你。我娘说,佛法讲一切皆为因果。我想也许我们的姻亲才是真正注定的吧?”
沈晴一把将他推开,“这就是你欺骗我的解释?”
“我骗不了你,”北野寒仰着脸对她笑,“一直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