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琴阁,阁中的琴声已经响起,方才站在门外看到的那种欢喜说笑之声已经消失,除了奴儿和怜秋正在拿着各种吃食逗弄着那个约莫两岁的小娃娃,其余人皆是闭目聆听这如痴如幻的仙乐。
琴阁中间的玉台上,三秋月正闭着眼睛,嘴角微笑,玉指熟练的拔动琴弦,玉台反射出淡淡的白玉光,此时的她就如坐在仙台抚琴的仙子,加上她身上那种独有的清冷之意,倒真真是个冰霜仙人。
“先去听听琴吧!”芸析见戚书梦闭上眼,心知戚书梦是被这琴声打动,朝身后的李才人做了个眼神,拉着戚书梦朝众人所在之处走了过去。
“姐姐……”
两人刚刚走近,听惯三秋月抚琴的奴儿便朝芸析冲了过来。
“哎……”
芸析欣慰一笑,伸开双手就欲接住跑向自己的奴儿,等了片刻,却并未感觉到怀里应该传来的重力,额头瞬间浮现出两条黑线。
“姐姐有没有想奴儿啊!”奴儿扑倒戚书梦怀里,手中的藕糕塞到戚书梦嘴中。
“当然想了,奴儿呢,有没有想姐姐啊!”戚书梦咀嚼着藕糕,口齿不清的说着。
“嗯嗯,当然想呢,还想姐姐给我买的糖人儿和千层饼。”
芸析转过身来,有些恼怒的往奴儿脸上捏了捏,“你这小滑头,胳膊肘老是往外拐的东西,不理你了。”
“三姐说给我带好吃的来,我一直等到晚上,肚子都饿了三姐还没给奴儿带好吃的来,奴儿也不理你了。”
奴儿冷哼一声,感觉说话的口气重了些,小声嘀咕一句,“明天再理你。”
说完,故作气恼的扭过头去。
“就是就是,不理她了,奴儿今天是姐姐的。”
戚书梦滑稽一笑,不禁往奴儿脸上蹭了蹭,这小丫头,真是太可爱了。
“姐姐……”
相比奴儿,怜秋上前朝芸析施了礼,左手拉着一旁的小娃娃,极为恭敬的站在原处。
“还是秋儿乖,改天姐姐给秋儿买好吃的。”芸析故作嫌弃的说了句,随即上前抱住怜秋,扭了扭满是流油的鼻子。
“姐姐,这是弟弟。”怜秋指着方才她拉着的那个小娃娃道。
芸析转身望去,不足两岁的小脸极是粉嫩,就像刚出水的脆藕,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眉毛还没长出多少来,鼻子扁平,嘴巴不大不小,只穿着一件内衫的身子显得有些羸弱。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芸析在小娃娃身前蹲下身子打趣,这小娃娃应该是不远处正专心听曲的贵妇所生,鼻子和嘴巴长得和那位贵妇都有些像。
“李锦鸿,皇室李家的李,锦绣阁的锦,鸿运的鸿。”
稚嫩的声音说话流利,而且丝毫没有惧怕芸析的样子,正扭着脑袋打量芸析。
“这位妹妹是……”
芸析正准备将李锦鸿头上歪歪斜斜的帽子理正,那名贵妇及时走了过来,将孩子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打量着芸析。
此时三秋月的琴声已尽,众人已经从琴声的世界回到现实之中,在贵妇急忙上前护住孩子的时候,惜红也跟着走了过来。
“你们俩互相猜一猜,对方是谁,话说,你俩这两年的变化都不是一般的大呢!”惜红上前调侃着,貌似对这位贵妇很是熟悉。
芸析仔细打量一番,头上几支说不出名字的名贵朱钗,脸上涂了些许粉底,镶金丝的华丽外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气息,五官端正,脸型削瘦,倒真真是个美人儿,配得上贵妇之称。
看起来惜红和这人很熟,芸析仔细回忆,却对眼前这位贵妇没有丝毫印象,也不曾听说过这名贵妇的身世,不远处那名端坐着的男子芸析倒有些印象,觉得以前应该见过,但脑子里就是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不过方才听到小娃娃叫李锦鸿,还是李唐皇室,想必是哪位和锦绣阁交好的皇室之人。
芸析想着,朝眼前的贵妇施礼道,“贱民陈圆圆,参见王妃……”
“我可不是什么王妃,王妃乃是我的母亲,正在那儿坐着呢!”贵妇调笑一声,用手轻掩住的小脸忽然一滞。
圆圆,她说她叫陈圆圆……
“你……你是,三妹?”贵妇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扭头看了看惜红的脸色。
惜红又是一阵轻笑,故作嗔怪道,“真是的,我不是让你俩猜一猜么,哪有自报家门的道理……”
惜红话音未落,那贵妇便径直朝芸析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此时还把怜秋抱在怀里的芸析。
“三妹,我好想你,好想你们……”
“等等,你叫我什么?”
“三妹?你…你是二姐?”芸析不太相信的反问到。
前几天才收到信笺说惜春会过来,打死她也想不到竟然来得这么快,而且这模样,啧啧,变化也太大了吧。
惜红又是一笑,“我就说吧,你俩这变化可大了,若不是亲口说出来,怕是相见亦不曾会料想到曾是相识。”
“好了,想叙旧今晚回去在叙,这儿人还多着呢,你俩不要面子,我多少还得留着点呢。”
惜红出声调侃一句,继续道,“快放开,你看看,都把我家秋儿给挤扁了。”
惜春放开紧抱住芸析的手,脸上掩藏不住那股激动,伸手将身后的小娃娃抱了起来。
“来,叫姑姑。”惜春指着芸析道。
“姑姑……”
小娃娃挠了挠脑袋,好奇的打量芸析。
“这是你的孩子?”芸析有些吃惊的打量着惜春怀里的小娃娃,眼睛鼻子和惜红倒是真有七分像。
“嗯…”
惜春应声,伸手拉住芸析,“妹妹随我来,我带你见见我的母亲。”
芸析点了点头,朝一旁正打量惜春的戚书梦使了个眼神,随惜春向前走去。
“这是我相公,这是母亲,这是舍弟。”
走到席位前,惜春指着座上的几人一一介绍到。
芸析朝几人一一行了见礼,不过最后朝惜春所说的舍弟行礼时,那名男子犹如见了鬼一般撇过头去,不敢与芸析直视。
芸析见状,只是淡淡一笑,堂堂兰陵郡王家的嫡子,竟然到锦绣阁装伙计,若是传出去,少不了一段趣闻。
“你这孩子,闹什么呢,还不快给你三姨妹回礼。”兰陵王妃嗔怒一句,侧过头来朝芸析笑道,“姨侄莫要见外,真儿自小生性怪癖,一看到漂亮姑娘便脸红心跳的,害羞不得。”
兰陵王妃打趣一句,本来在家无聊,听到儿媳说要回老家看看,一时来了兴致才跟着一起来,没想到这锦绣阁的黄花大闺女一个接一个的,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心底早就了开了花。
芸析心中一阵发毛,王妃这眼神,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看儿媳妇儿呢!
“姨侄女快快过来,姑母这儿给你准备了见面礼呢!”兰陵王妃将芸析拉到位置上,从一旁的茶几上挑了许久。
“我看你打扮极是素雅,想必也不喜欢那些花枝招展的玩意儿。”
兰陵王妃挑了许久都没挑出个结果,轻叹一声,取下头上一直白色簪子,“这是去年在宫里和几位姐姐打赌时赢下的象牙白玉白云簪,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配你这身装扮倒也合适。”
兰陵王妃说着,不等芸析回话,起身将象牙白玉白云簪戴在了芸析的发髻之上,又是一番打量,满意的点了点头。
“贱民多谢王妃……”
芸析兢兢给兰陵王妃施了一礼,这种大人物送东西,她可是不敢不接的。
“别王妃王妃的,叫着多生疏,和你姐姐一样叫我姨娘就好。”兰陵王妃越看越是满意,这丫头的样子也就十八九岁吧,二儿子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岁了,年龄倒也合适。
再说这身高,兰陵王妃侧头打量坐在原地的二儿子,比较片刻,也就比这孩子低了半个头吧,倒也刚刚好,郎才女貌。
兰陵王妃不断比较着,心中早就笑开了花,欣喜道,“姨侄可有婚配了么?”
“嗯。”芸析想了想,老实答道,“婚期已经大概确定了,就在明年的这段时间。”
兰陵王妃一怔,心中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长得又灵巧,又懂得礼节,要是没有人家就好了。
想着又是一叹,“也不只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得到姨侄的厚爱,真是天大的福气……”
闻言,芸析脸色微红,老实答道,“乃是前两年的金科榜首,无锡才子吴怀卿。”
“原来是新晋榜首,怪不得呢。”兰陵王妃心中微惊,小小一个锦绣阁,两位阁主封了县君,妹妹一个嫁到了他们兰陵王府,一个和新晋榜首还有婚约,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孩子,不能把她拉到府里来。
望了台上抚完琴的三秋月,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若不是年纪大了些,倒也和孩子般配。想归想,她可不会把想法表露出来,伸手在芸析的手背上抚了抚,“那姨娘就先恭贺姨侄了。”
说着,朝那不争气的孩子望了一眼,有些恼怒道,“你看看你那小妹弟,这都快二十了,当娘的还没看她和哪家姑娘拉过小手什么的,一点都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