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手上力道虽已减小,却仍扼住呼延采薇脖颈不放。呼延采薇困在沈夜铁掌之下,原本已憋得眼前发黑,金星乱闪。她已自份必死,却不料有此转机。连忙用力呼吸两口喘过气来。眼见得沈夜凝神细听谢衣之言,正是机不可失。她将手腕一翻,原本藏在衣袖中的一柄匕首便无声无息落到掌中。呼延采薇匕首在手,心中便是一定,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便刺。
沈夜正听谢衣说道:“那草窠十分干燥,地上又有面饼碎粒。想是有人早已埋伏在此,只等师尊露面,便痛下杀手。师尊与弟子今日方自衡山返回,呼延姑娘又从哪里知道咱们行踪,能早早埋伏下杀手?”
沈夜听谢衣说得有理,正暗自思索时,却不妨腰间一阵剧痛,低头看时,只见一柄匕首插在腰肋之间,那匕首被肋骨卡住,未曾进得完全,露在外面的半截匕身兀自闪着寒光。沈夜吃痛大怒,“呼”的一声就手一抛,一把将呼延采薇摔出。
谢衣原在沈夜身侧,却看得清楚明白,一声惊呼便抢上前去,手忙脚乱将伤处将沈夜伤口周围穴道点住,这才低声道:“弟子这便替师尊拔出匕首来,还请师尊忍着些。”
沈夜腰肋被刺,一时间只觉得剧痛无比,连话也说不出来。他听谢衣这般说了,略点了点头,便任由谢衣施为。谢衣一手抓住匕首,用力往外一拔,只听沈夜“嘶”的一声轻呼,那匕首便应声而出。只见刀刃细窄,刀柄上镶嵌了五色宝石,倒是装饰性高于实用性。想是那时呼延采薇命悬一线,为求自保,随手摸到什么武器便是什么武器。也幸而如此,入肉倒也不深,只是正好戳在肋骨之上,这才麻烦了些。
谢衣将匕首拔出,刚要将从青玉坛讨来的金疮药替沈夜敷上,便见沈夜一手捂住伤处,慢慢站起身来。谢衣慌忙叫了一声师尊,沈夜只作充耳不闻。
只见沈夜阴沉着脸走到呼延采薇身边,右掌高高举起,便要往呼延采薇头顶拍落。呼延采薇一击得手,正自得意,便被沈夜摔了个头晕眼花。她这里刚勉强撑起身来,便见沈夜一副杀神样儿,心中不免又惊又怕,她料想自己今日必死,索性将心一横,强自镇定,将双眼一闭,只等沈夜一掌下来。
谢衣见沈夜抬步往呼延采薇身边去时便知不好。沈夜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按他的性子,怎可善罢甘休?只听沈夜冷笑道:“偷袭本座?当真好大的胆子!”谢衣见沈夜起了杀机,心中大急。连忙扑上去,挡住沈夜下拍之势。
沈夜两次欲杀呼延采薇皆被谢衣所阻,脸上神情便愈加不好看起来,他心中气恼交加,对谢衣便也和颜悦色不起来,低吼一声道:“谢衣,你想做什么?”一吼之下,又牵动伤口渗出血来。
谢衣托住沈夜右臂,恳切道:“依弟子所见,此事必有蹊跷。请师尊莫要擅杀无辜。弟子与呼延姑娘相识时日虽浅,却知她并非阴险狡诈之人。”
沈夜听了谢衣之言,心中说不出的暴躁,怒道:“擅杀无辜?谢衣啊,你莫非眼瞎了不成?”他指一指地上斥候尸体,道:“这地上躺的是谁?因何而死?你师尊又是被谁所伤?你现在倒说这苗女无辜?”
谢衣听师尊斥责自己,慌忙跪倒尘埃,求情道:“斥候之死尚有蹊跷,弟子相信与呼延姑娘并无关系。师尊虽被呼延姑娘所伤,也并无性命之忧,师尊何必一定要妄造杀孽?”
沈夜听了这话,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他转头看了看呼延采薇,又看了看谢衣,心中忽然茅塞顿开,遂点头道:“是了。本座明白了。她是百草谷的人,你原就有意探寻百草谷绝世偃术。你怕本座今日杀了她,会绝了你求艺之门,是也不是?”
谢衣听了沈夜这话,瞬间面如死灰。他之所以阻止沈夜杀呼延采薇,虽然确实有百草谷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却是,谢衣虽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将岳阳瘟疫之事嫁祸到流月城头上并引动呼延采薇前来,但仅凭他在流月城据点外伏下弓箭手暗算沈夜意图嫁祸呼延采薇一事,便知那人心思歹毒非常,如今沈夜若在激怒之下杀了呼延采薇,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何况呼延采薇既然追索到流月城,少不得还要在她口中问出有关瘟疫的线索。只是此时这番心思当着呼延采薇却不便出口。
谢衣耳听得沈夜句句诛心之言,却又无从分辨,一张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却说呼延采薇感激谢衣相救,自己才没有丧命在沈夜掌下。此时听谢衣被沈夜斥责,胸中一股不平气涌起,尖声叫道:“谢大师不要再说了。你这师尊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今日便是杀了我呼延采薇,日后也自有报应!谢大师你是好人,还是早早与他划清界限吧!”
沈夜听了这话,怒极反笑。他朝呼延采薇狞笑道:“不错,本座便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我倒要看看,今日本座杀了你,究竟有何报应?”说着,便一掌往她头上拍落。
沈夜原有开石裂碑之力,此时又是满腔怒火,这一掌更是蕴含了十成十的功力,若落到实处,便是一个筋摧骨折的下场!只听“嘭”的一声,一个白色身影挡在呼延采薇身前,替她受了这一掌之力。不是别人,正是谢衣。
谢衣扑出之时,沈夜已有所察觉。只是那一刹那极快,他一掌拍下,谢衣扑出,均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夜虽瞥见爱徒身影,忙将劲力撤回,到底还是有五分劲力落在了谢衣身上。谢衣扑出之时虽然已将舜华之胄气劲护住全身,但也被沈夜劲力震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沈夜猛然撤回劲力时,已震动五脏六腑,受了内伤。只是他一味好强,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咽下去,那口鲜血没有吐出来,却反而比谢衣吐出来受的伤更重。此时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却强自镇定喝道:“谢衣,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