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亲耳听到阿阮说出“喜欢”二字,只觉得心中某处好似炸开了一朵大大的烟花,眉梢眼角便跟着舒展开来,根根汗毛都满溢着喜悦之情。
他虽出身贵重,可惜自幼迫于形势不得不离宫别居,拜入太华观门下修行。虽然他师尊清和真人事事回护于他,到底于这天伦之情上颇有遗憾。如今听了阿阮心声,只觉得满腔柔情终于找到安放之地,再也不是虚悬半空无着无落一般。一时间心旌摇曳,再不多话,顺手便又将阿阮拥入了怀中。
阿阮被他一拥,浑身又变得僵硬无比,待鼻端嗅到夏夷则身上气息,这才慢慢松弛下来,将一张俏脸埋在夏夷则怀中,耳边只听夏夷则说道:“自然喜欢。”心中顿时便如打翻了蜜罐子一般,不仅甜,还牵丝拉絮不断绝。
阿阮正沉浸在喜悦之中,迷迷糊糊只听夏夷则道:“阿阮,我既蒙你青眼垂怜,便不该再有所隐瞒,这便将身份来历告知于你。我本名李焱,原是当今圣上第三子,淑妃乃是我的生母。”
阿阮依偎在夏夷则怀中,夏夷则说话时,胸中嗡嗡回响不绝,她听得并不十分真切,便仰了脸问道:“什么?夷则你说什么?李焱是谁?”
夏夷则哭笑不得,他原知阿阮生于山野,便干脆将她抱在自己膝上坐下,这才慢慢向她交代讲解自己来历出身。
阿阮于此并无概念,囫囵吞枣一般听了个半懂不懂,只道:“夷则,对了,应该叫你李焱才是,可是李焱没有夷则好听呢。你是皇子,以后是不是也会做皇帝呀?”
夏夷则听阿阮嫌弃自己名字不好听,遂笑道:“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李焱还是夏夷则,都是我。”他沉吟片刻道:“至于皇位……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母妃之仇却不可不报。我那皇兄阴险狡诈,又是母妃丧命的元凶,若他做了皇帝,莫说为母妃报仇,只怕连我都不得好死,舅父一家也难逃毒手。父皇忌讳我母妃娘家势大,对我也是外宠内防,致令我母子二人早早分离,我便偏要坐上那个位置让他瞧瞧!”
阿阮于这些事上一窍不通,此刻听夏夷则发狠,也只是道:“夷则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总之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
夏夷则感念阿阮心意,心中不禁大有愧疚之情----他既存了化龙之望,日后若真个得偿心愿,后宫之中少不得姹紫嫣红。他长于深宫,亲眼所见母妃一生悲剧,若是将阿阮这般天真人儿置于其中,少不得又是一个淑妃的下场。但夏夷则自忖自家与圣元帝并非同一类人,便只守住阿阮一人,也是情愿。故此只将阿阮紧拥在怀,不再多言。
阿阮不通世事,自然不知道要做一代专情帝王,独宠一人而令后宫虚设是如何艰难的一件事。但谢衣却不同,流月城虽小,亦是自成一国,他师尊沈夜爱侣便是流月城城主。谢衣自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莫说帝王,便是朝中大臣的婚事,往往也由不得自己做主。此时听阿阮转述夏夷则言语,心中只当夏夷则花言哄骗阿阮,顿时大大不悦起来,打定主意要等夏夷则上门时问个究竟。
阿阮却不知道谢衣这番打算,她与夏夷则情投意合,自家欢悦之余,便操心起谢衣的终身大事来,只听她盈盈笑道:“谢衣哥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呢?”
谢衣将阿阮上下打量一番,取笑道:“嗯。我知道了,你如今有了夏公子,便觉得谢衣哥哥碍眼了。是也不是?”
阿阮吃了谢衣取笑,俏脸一红,道:“才不是!我只是觉得,谢衣哥哥跟采薇姐姐似乎挺投契,今日采薇姐姐还与你同乘。我觉得,要是采薇姐姐做我嫂子,岂不是一桩妙事?”
谢衣心中一动,他正发愁如何告知阿阮乐无异自己与采薇定情一事,此时被阿阮一提,忙站起身来,嗔了一句:“胡闹。”便去寻呼延采薇商议,只留下阿阮在身后咯咯娇笑。
呼延采薇见谢衣连洗漱都不曾洗漱便来寻自家,不免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待听了谢衣来意,这才放下心了,笑道:“你那徒弟,只怕不需你说,他心中早就明白了呢。”说着,拿眼一瞟谢衣,只见他满头雾水的样儿,便将自己怀疑乐无异在自己坐骑上做了手脚,令其行动不便,好令自己与谢衣同乘的想法说了一遍。
谢衣微一沉吟,便即恍然大悟,遂狞笑道:“这臭小子!竟敢在我面前弄鬼,看我怎么收拾他!”
呼延采薇见他笑得渗人,忙牵他的手,忧心道:“依我看来,无异他也没什么坏心眼儿。你莫要吓着了他。”
谢衣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理会呼延采薇,只命人前去将乐无异与阿阮唤来。
乐无异在呼延采薇坐骑身上动了手脚,心中自有鬼胎,一抬头见谢衣与呼延采薇高坐在上,瞧着自己似笑非笑,心头便不住的打鼓。果不其然,只听谢衣喝道:“无异,你干的好事!”
乐无异听了这一喝,心知东窗事发,当即跪倒在地,请罪道:“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只听谢衣冷声道:“无异,为师知道你向来毛躁,却不知你竟然胡闹至此!你竟敢在采薇前辈坐骑身上动手脚!如此胆大妄为!若是那马匹吃痛失控,你师娘又无有武艺在身,若是摔出个万一来,你待如何?”
乐无异尚未回话,旁边阿阮却听了个糊里糊涂,皱眉道:“师娘?这是何人?小叶子在采薇姐姐坐骑身上动手脚,只可能摔到采薇姐姐呀,怎么会摔到这个师娘?”
谢衣本是强作恼怒戏耍乐无异,此时听了阿阮这话,再也忍俊不禁,“噗”的一声便笑出声来。乐无异却是又惊又喜,道:“师娘?师父,这么说,你早跟采薇前辈……”
谢衣面上一红,瞪了乐无异一眼,斥道:“笑什么笑?还不速速赔罪?”
乐无异这才如梦初醒,忙重新向呼延采薇跪了下去,请罪道:“弟子鲁莽,请师娘恕罪责罚。”
呼延采薇忙搀了乐无异起来,羞道:“我跟谢衣还没成亲呢,叫师娘太早了些。”
乐无异嘻嘻笑道:“弟子早就认定你是我师娘了,否则干嘛在马匹身上动手脚。”
阿阮此时也明白过来,指指谢衣,又指指呼延采薇,恍然大悟道:“你们……你们……原来,采薇姐姐就是那个师娘啊!太好了,先头我才说,要是采薇姐姐能给我做嫂子就最好不过了。”她抚掌笑道:“等夷则知道了,他也一定很高兴的。”
谢衣扫了阿阮一眼,正色道:“夏夷则这小子,竟敢趁我外出拐骗于你,却要好好教训一番才说。”
阿阮大惊,忙上面牵了谢衣衣袖为夏夷则求情,只说是自己情愿,与夏夷则并无干系。无奈谢衣丝毫不为所动,阿阮无法,只得怏怏不乐,一面暗自替夏夷则担心,不知谢衣将要怎生为难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