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铭到孤儿院的第三年夏天,当地的小学和他所在的孤儿院联合举办了一次夏令营活动,何小曼积极地报了名,她已经完全不用顾忌脚部的问题了,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走得比男孩子还快。
作为一个正在生长发育期的小胖子,元子铭在夏令营期间经常吃不饱。晚上其他人睡下以后,他跑到外面对着月亮叹气。
何小曼偷偷走到他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小曼,我知道是你。”元子铭的声音透着几分无聊。
何小曼有些扫兴地松开手,坐到他旁边,“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过来的时候地面有影子,我一看影子就知道是你!”
何小曼越发地佩服他了,看影子辨人这种事她以前从没听说过,而且还是这么弱的光线下的影子。
“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怕起不来吗?”她看到元子铭好像心事重重的。
元子铭叹了一口气,“唉,我没吃饱,睡不着……”
何小曼回想了一下他吃饭的场景,每次他吃完一碗饭再次准备去盛第二碗的时候,装饭的大容器早已经见底了,为了避免浪费,不吃干净碗里的饭又不允许再次添加。
她沉思了一阵,忽然笑着看向元子铭,“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吃饱!”
“真的!”一听见吃饭,元子铭的眼睛都好像聚着光,“小曼快告诉我!”
何小曼见他这一副急切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真像一只贪吃的北极熊!”
“小曼,你快告诉我怎么能吃饱饭嘛!”他一点也不介意她给自己起绰号,腹中的饥饿感一直在提醒着他吃饭才是大事。
何小曼收起了笑声,却敛不住眼中的笑意,她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才凑到元子铭耳边小声说起话来。
听过之后,元子铭似乎带着些疑虑,“这……能行吗?”
“你按我说的去做,没问题的!”何小曼露出自信的笑容。
第二天中午,走了一上午的孩子们都急切切地盼着赶快填饱肚子,端着自己的餐具,排队的同时不忘伸长了脖子去看一眼放置在队伍前头的饭菜,以饱眼福。一位老师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以维持秩序。
轮到元子铭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用盛饭的勺子掘了一大勺饭,抬起手要放进自己的餐盒里时,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抖了抖手,抖下去半勺饭,盛到餐盒里的饭量只有平日的一半。
元子铭第一个吃完了餐盒中的米饭,他急切地又来到装着米饭的容器前,不禁眼前一亮,容器中还有好多米饭,这一次,他悠哉地又盛了一大勺放进自己的餐盒里,坐回到何小曼身边。
“小曼,你真聪明,我以后就用这个办法了!”他有些兴奋,可以多吃半碗饭对他可是个不小的鼓励。
何小曼得意地一笑,又四下望了望,随后拉着他到了不远处但和人群分开的空地坐了下来,把自己的餐盒递到元子铭面前,“我给你留了好东西!”
元子铭望着她餐盒里白花花的大米饭和他们统一的配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这里面的和我的不是一样吗?”
何小曼撇了撇嘴,一副“你真笨”的表情,她拿起筷子,轻轻拨开了米饭,覆盖在米饭下面的,是一条煮过的鱼。
何小曼夹起了鱼,迅速地丢进了元子铭的餐盒里。
元子铭惊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曼,你从哪弄的……”
“嘘!”何小曼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又四下看了看,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何小曼松开了手,元子铭紧张得嘴唇还是紧紧抿在一起。
“今天我跑到河边洗毛巾的时候,这条鱼自己蹦到了我手边,我就把它带回来了,我让做饭的老师帮我弄熟了,但是不能告诉别人,我是特地留给你的!”
元子铭紧闭的嘴巴不自觉地就张大了,“连鱼都这么喜欢你啊……”
何小曼看着他,毫无心机地笑开了。
阳光调皮地跳跃着,一切都亮晶晶的,远处时不时会传来同学和老师的笑声,到处都洋溢着欢乐。
那时,元子铭不知道何小曼和那条鱼哪个给他带来的激动更大。
眼前的女孩聪明,纯真,那是他处在少年时期对她的印象,长大以后,他才意识到,她对他毫无保留地奉献着所有的善良和真心,在那个年纪,有几人能做到。
他何其有幸,能够遇见她,给了他一段那么充实美好的日子,尽管这段美好的相遇也成了他日后为数不多的心伤,但他仍然感激和庆幸生命里有过她。
他对那次夏令营的印象很模糊了,他不记得那天的蓝天白云,不记得那天的青山碧野,甚至记不清那天所有老师和同学的名字样貌,但却清晰地记得那一条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