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不了的跑到一边吐掉，宋恩琦这才想起来他从来不吃羊肉的，站在一边看他吐得一塌糊涂，她愧恨无比的垂头道：“对不起，顾清，我连你的饮食习惯都没有记清楚。”
顾清俯身撩起溪水洗脸漱口，淡淡笑道：“道什么歉啊，是我嘴巴太挑，要是我跟你一样不怎么挑食就好了。”
拉住她柔软的小手，正要返回众人身边，继续烧烤和火锅，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取出来一看，脸色微变：“霏霏，你先过去吃吧，我接个电话。”
“嗯。”
顾清走出去好远，还下意识回头戒备的看了一眼。
原本已经走开的宋恩琦心里一动，究竟是谁的电话，难道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该听到的？他想瞒着自己什么？
他对她的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她对他的饮食习惯竟然都搞不明白，她是不是对他太不够用心了？
这么一想，她不由蹑手蹑脚的悄悄尾随顾清，远远的跟了过去。
顾清走到地势稍高处，看看四周没有任何人，才口气有些不耐和烦躁的说：“爷爷，你别过来，我这辈子都不想过生日。你其实是在指责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为你过一次大寿对吧？”
宋恩琦一怔，顾清的生日？
相识至今，她从来不知道顾清的生日是哪天，因为他没有提过，方旭也一直不曾告诉过她，而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他过生日。
四年前是怕他，恨他，避之唯恐不及，这四年是不知道他的生死，更不知道他在哪里，突然担忧歉疚。
顾清没有开免提，所以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顾清口气越发冷峻烦躁：“爷爷，霏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她妈做下的孽，管她什么事？你不要因为她妈毁了我爸，就把恨意加诸在她身上。”
悄悄藏身在岩石下面凹陷处的宋恩琦骤然一惊，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心口。
顾清在说什么？！
她的母亲毁了他爸？什么意思？难道顾清知道她的身世？难道她也是有父母的，并不是孤儿？！
她震惊万分，想要听到更多消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因为惊讶而发出什么声音，惊动到顾清。
“玉佛是招致灾祸的源头，我们顾家千年来为了这套玉佛，已经承受过多少次阴谋诡计刺杀陷害，甚至灭族之祸？爷爷，顾家那么多人的血仇，还有曾雅姐的仇，那些都与霏霏无关，她只是那个红颜杀手的女儿，她身世其实已经够可怜的，一出生就不得不被遗弃在那个最偏远贫困的小福利院里，如果不是遇到黎澄泓，将她收养带回北京接受最好的教育，她在那个福利院或许早就病死饿死也不一定。我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别对她抱有成见，她不欠我什么，作孽作恶的最大源头，是她的亲生父亲。当然，霏霏的出生只是个意外，那个人以她为耻，根本就不屑于认她这个女儿，这次就算派人劫持了她，也没有看过她一眼。爷爷，换做她是你的孙女，你难道不为她这样的身世感到心疼吗？”
劫持她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宋恩琦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血淋淋的牙齿印，疼得她身子一哆嗦，知道这不是梦。
顾清声音越来越不耐烦，冷冷道：“那套玉佛，还有顾家的一切古玩，以及你名下的所有产业，我都不想接管。你能够心平气和接受霏霏，我就还是你的孙子，如果你不能接受她，那对不起，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反正我四年前开始，就和死人没有多大差别，我真后悔上次把她的照片发给你过目。我只想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些所谓的祖业，你愿意给谁就给谁，捐献给国家也可以，舍不得那就百年之后作为爷爷你的陪葬之物，反正我不要。好了爷爷，你千万别过来找我，你都八十三高龄，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你这不是逼我自责的去撞墙吗？行了，今年春节我一定回去陪你过年，这总可以了吧？就这样，我挂了。”
宋恩琦听得惊心动魄，心乱如麻，根本消化不了这一个个惊雷般的讯息。
顾清烦躁的结束了通话，从高处的岩石上一跃而下，忽然怔住。
因为岩石下的凹陷处，就藏着宋恩琦小小的身子，她正脸色煞白的惊愣着，眼神没有任何焦距。
当她意识到他跳落在她身边，正一瞬不瞬的看向她时，她猛然一惊，起身扑了过去。
不料半蹲半跪的时间久了，双膝酸麻，她起身太猛，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就要跌倒。
顾清赶紧一把抱住她：“霏霏，你为什么要偷听我说话？！”
“你知道我的身世，为什么要瞒着我？！”宋恩琦抬头看着他：“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
“既然你已经听到，那我就不瞒你了。其实事情很简单，你妈是杀手，奉命到我爸身边想谋取那套玉佛，为了控制我爸，就诱使他染上毒瘾和赌瘾，我妈受不了我爸为了一个夜总会的驻唱歌女毁了公司，还背叛了婚姻，就带着我开车与我爸同归于尽。我爸当时和你妈都在一辆车上，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他们三人死的那天，”顾清苦笑一声：“正好是我六岁的生日。从那年开始，我这辈子就不想再提及生日二字，我不想在父母的忌日为自己庆生，甚至不愿意为任何人过生日，不管别人的生日是哪一天。”
“原来我的亲生母亲这样坏，害得你家破人亡，难怪旭哥说你从六岁时候开始，就变了一个人，这都是拜我母亲所赐。”宋恩琦泪如雨下，抬手抚摸着他的清瘦苍白的脸：“如果不是她，你怎么可能深受打击，成为那样荒唐放纵的一个人？对不起，顾清……”
“就知道你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霏霏，听说乐冰生下你之后，连看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你就被人带走丢弃到最偏远贫困的福利院，她不管做过什么，都与你毫不相干，何况她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当年顾清对那个害得他父母惨死的乐冰恨之入骨，可是现在为了开解宋恩琦，他尽量不再让自己怨恨那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女杀手。
“就这些吗？我刚刚好像听你提到我父亲，说他是作孽作恶的最大源头，顾清，他是谁？他都做过些什么？他为什么以我为耻，不屑于看我一眼？”
顾清有些头疼，他和黎澄泓曾经达成共识，都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怕她难受和多想。
苦思冥想好一会，他终于牵强附会出一个答案：“霏霏，你父亲也是乐冰那个组织的人，是她的上级，他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和乐冰只是一次意外。你也知道，做杀手的人，生命没有保障，根本不适合成家，更不必说未婚先孕，生下一个孩子，所以你一出生就被他们遗弃，这都是情非得已。”
“是吗？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宋恩琦苦涩无比的靠在他怀里，头痛欲裂，不敢多想，她抬起泪眼看着他，错开话题：“你的生日就在这两天是吧？可不可以告诉我？”
顾清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略一沉吟，点头道：“就在明天，农历的七月二十四日。我讨厌这一天，不想过生日，也拒绝去上坟。”
“那明天你打算怎么过？去哪儿？”
“拍戏。我不想耽误进度。”
“你能进入状态吗，明天？”宋恩琦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冰冷的掌心里：“顾清，明天让我为你过一个生日好吗？”
顾清身子一僵，没有做声。
“然后我们一起在江边祭奠你的爸妈和我的母亲，他们都已经死去那么多年了，别让他们的死，再继续折磨你。如果你忘不了这个仇，你找我报复好了，别自苦。”
顾清将她身子用力抱紧，哑声道：“我父母的死，与你无关，我找你报复什么啊？再这样说我打你屁股！”
“那你让我为你过一个生日好不好？然后一起祭奠逝者，忘掉父辈的恩怨？可以吗？”
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泫然欲坠的泪滴，顾清终于缓缓点了下头：“好吧。但是不要告诉任何人，毕竟不是喜庆日子。”
“可以让熠宸参加吗？”
“当然。谁都可以拒绝，就是不能让我们的小宝贝儿感觉到委屈。走吧，我们出来这么久，等下张导他们几个该过来催我们了。”
回去的路上，顾清情绪一直低落，脑子里翻江倒海都是当年车祸的场面。
宋恩琦对他告诉她的身世，半信半疑，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烦乱。
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的身世，一直以孤儿自怜。
如今知道了，反而不如从来不知道这些更好受。原本就对四年前顾清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无以为报，如今更是心头沉甸甸的，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对顾清的愧欠。
原来，五年前魅色初见时，他对她的那些凌辱，其实都是天道循环的报应。
她的父母害得他家破人亡，让他从小就亲眼见证了父母最残忍血腥的自相残杀。
他在电话里说的什么曾雅姐的仇，顾家的血仇，难道都是她那个所谓的父亲设计的？
当年究竟都发生过什么，她很想问，可是看他沉痛黯然的脸色，她死死忍住了追问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