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御哲刚好坐到母亲身边,听到这话,放在双膝上的大掌蓦地收紧。
偏头,笑问:“妈,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哦。这不是今天亲家打电话过来,说你看亦菲也不小了,我也觉得你该赶紧把结婚这件事情办利索了。
这样,你爸不是出差了吗,回头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不行,我打,这个电话我来打,得跟你爸好好说说。”
韩秋丽说着,神情变得有些疑惑,还有些急切。
自己走到旁边的座机旁,拨出熟悉的号码。
席御哲凝着那样的母亲,心里痛苦极了。
眼神里大量的悲伤挣脱出来,他翕动着唇瓣,呼吸都变得沉重。
“咦,奇怪了你爸怎么不接电话呢,他怎么这么忙呢。”
自言自语的韩秋丽把话筒放下,走回席御哲身边,小声抱怨。
“御哲,你看你爸,工作一忙,连电话也不接了,等一会儿我还要打,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要在场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行一会我给我爸打。天不早了,您赶紧去休息,记得好好吃我给你买的糖。”
席御哲站起身,把母亲扶起来,交给女佣,刚想离开,就被韩秋丽扯住衣袖。
“御哲,你陪陪妈,你爸爸不在家,我好寂寞。”
韩秋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落,席御哲心中一痛,扶上她的手臂:“好,我陪您。”
母子俩一起朝着卧室里走去,韩秋丽倚在床头上,满脸欣慰地看着儿子为她忙碌。
席御哲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又从床头柜上拿起药瓶,倒了两颗黄色药片出来,递到她手心里。
“妈,吃糖了。”
“嗯,好。”
韩秋丽很顺从地把药吃下去,还喝光了一杯子水,看着儿子的眼神很慈爱但又有一丝期待。
席御哲了然,嘴角上翘:“妈,你做得真好,水都喝光了。”
韩秋丽笑笑,满足地躺下去,扯着被子闭上眼睛,小声嘀咕:“御哲,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啊。”
“好,您放心。”席御哲淡声应着,心里充满苦楚。
父亲的去世,给母亲带来沉重的打击。
自从她那天在医院里晕过去,昏迷了半个多月之后,再醒来,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她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有时候是非常清醒的,但有时候就会很迷糊,甚至有时候歇斯底里。
她变得喜欢依赖,喜欢粘着他,她似乎非常寂寞,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寂寞。
到现在为止,她的精神都有问题,一直靠吃药维持着,但也只是维持,根本没办法治愈。
宫越亲自检查过,韩秋丽的身体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大脑神经,她这是心病。
她无法接受席慕霆离开的事实,受到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潜意识地逼迫自己。
五年前,那场由陈曦芜失手促成的意外,让他的家庭支离破碎。
他不相信陈曦芜推了秦亦菲,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那么多佣人都看着,还有他的父母,也都亲眼看着。
母亲醒后,没有再逼迫他发誓,可他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这五年来,她只清醒过两次。
每一次都哭得撕心裂肺,不断地控诉着陈曦芜的可恶,甚至每一次都警告他不准再和她有牵扯,否则就一头撞死。
所以,他在母亲醒后,再也没有让人寻找过陈曦芜。
深爱那个女人,一直未曾改变。
这成了他心里不能触碰的伤口。
他甚至想过,如果注定不能白头偕老,相见不如怀念。
但他没想到,命运居然再次安排他们相遇了。
五年来的心如止水,在遇到陈曦芜这把柴的时候,彻底沸腾起来。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不这么难受?
席御哲抬手覆盖在脸上,指尖碰触到眼睛,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早已经流泪。
“御哲,不哭,不哭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韩秋丽又睁开眼睛。
看到他流泪,止不住的心慌,伸手扯着他的胳膊肘,有些心急。
“我没事,妈,眼睛里有小飞虫进来才这样的,您赶紧睡吧,我陪着您。”
席御哲抹掉眼角的泪,伸手把母亲的手握住,放进被子里:“快睡吧。”
“真没事?”
韩秋丽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但她现在的头脑本来就不太清醒,没有仔细想就又闭上眼睛。
“嗯,没事。”
这一次,韩秋丽没有继续追问,闭上眼睛睡得香甜。
席御哲凝着她嘴角那抹上翘的弧度,等到她呼吸均匀平稳之后,才缓缓起身,朝着卧室门口走去。
“慕霆,慕霆——”
母亲的柔声呼唤充满了无比的眷恋和深情,席御哲的脚步僵住,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凝结。
冷,彻骨的寒冷,让他觉得呼吸都凝滞,根本迈不动脚。
他等了一会,等到母亲呼吸再次平稳下来,也不再说梦话,才松了口气,走出门。
随手招来一名女佣,吩咐:“守在这里,好好伺候着。”
席御哲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偏头就看到楼下客厅出现管家的身影,想了想缓缓开口:“管家,你来我书房。”
一分钟后,管家敲门走进席御哲的书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气,忍不住打哆嗦。
他走到席御哲的书桌前,躬身站定:“少爷,您找我?”
“秦亦菲今天来,和夫人聊了什么?”
“秦小姐带着夫人去荡秋千,没让人跟着,我并不太清楚秦小姐和夫人说了什么。”
席御哲身体释放的寒气和压迫感让人就快窒息。
管家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继续心惊胆战地开口。
“虽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是从秋千上下来,夫人就很高兴。中午的时候秦小姐陪着她用餐,还多吃了一碗饭。
后来,秦先生打电话过来,是夫人接的,好像是谈到少爷结婚的事情,不过我当时离得远,并没有仔细听。”
如果不是这几年习惯了席御哲的冷漠,管家真的要汗流浃背了。
席御哲闻声,挑眉,眯眼,眸中划过一抹深思,随后无比严肃地吩咐。
“以后,秦亦菲再过来,你们最好有一个人跟着夫人,寸步不离。理由你自己编,总之以后不要让我母亲一个人跟她相处。”
这五年,秦亦菲不是没提过结婚,都被他拒绝了,这一次,就连秦中豪也插手了?
有点意思!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拨出那个很久都没有打过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