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警察听没听懂，巫秋灯拿起了倚在门后面的一把斧子往那棵树走过去，她站在树下，阳光满溢，因为这是一棵没有树叶的树，只有一朵花，它那么诡异那么怪异，所有不合常规的东西都有它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高高举起斧头，这棵树，这个院子，那个看起来充满梦幻而幸福的房间，一切的一切都是可恶的，可悲的，黑暗的，这不是爱，这不是深爱，这是一种藐视了人性的执念，区胜和爱的是自己的感觉，他不配提爱，他用他的行为抹杀了爱，玷污了爱。
巫秋灯毫不犹豫地砍下去，黄莺叫了一声好，她觉得心里一阵痛快，什么是爱？光明磊落的，在阳光下的才叫爱。
随着巫秋灯的斧头落在树干上，斧子刚刚离开树干，一股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液体从树干里流了出来，警察都围了上来，他们惊呼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呢！巫秋灯发了狠，一斧子一斧子地砍下去，树干并不粗，她一连砍了十多下，那棵树摇摇欲坠，挣扎了一番就倒了下来。
区胜和被警察塞进了车里，他坐在车里看到了那棵树被砍断了倒下，他用近乎发狂的声音高喊：“不要！不要！不要！”
他喊得那么凄厉，那么不舍，那么可怜，他拼命地捶着车窗，被警察紧紧按下他的手。
随着树的倒下，树干顶端的花朵终于从枝头落下来，摔在地上，所有人往那朵花看过去。
所有人都同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法医颤抖着手拍下了他毕生从未见过的画面。
一张脸，一张藏在花里的脸。一双细长的眼，一双发黄的眸子，一张比纸还要白的脸，她的眼珠转了转，看着众人，他们站在阳光下都被那眼神看的浑身发抖。
她似乎在轻轻叹息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然后从眼角流出了两行泪，是泪吗？那分明是血。
然后，花瓣消失了，只剩下了那张苍白的骇人的脸，再然后法医戴着手套大着胆子想去把它拿起来带回去，而那张脸迅速化作一团血肉，渗入泥土中看不见了。
地上只留下一滩模糊的黑色的血迹，要不是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所有人都会质疑他们的眼睛，刘文娜瞪着地上的脸，直到它消失，她突然抱着脑袋坐到了地上。
人们呆了好久，刚才巫秋灯说的他们只当作是天方夜谭，可是事实胜于雄辩，刚才所有的场景不是一个人看在眼里，他们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不知道谁想起了刚才巫秋灯说的话，他喊：“挖出这棵树的树根，下面不是还有头颅吗？”
他们才幡然醒悟，立刻找铁锹围着树根开始挖。
不知什么时候，小段得到了消息跑了过来，还有小于，他们趴着栏杆站在外面盯着里面看。
不一会儿，树根被挖了出来，树根不深很好挖，他们抱着树根往外一拽，可是看起来很浅却拽不动，他们把树根上的泥土拨开，才发现树干的底部根本不是纠结的树根而是黑色的头发，再往上拉，带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使劲一拽。
一个像球一样的东西被拉了出来，这应该就是胡圆圆的脑袋了。
连有些警察都闭上了眼，法医蹲在那里半天都下不了手，他轻轻用镊子拿下裹在脑袋上的塑胶袋，慢慢地，一个脑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很可怕，很匪夷所思，它保留着原来的面貌，不是干尸，没有变成骷髅，哪怕经过了两年，竟然还能看出这是一张女人的脸，细长的眼，单薄的唇。
“脸，人面花的那张脸！”有眼尖的警察脱口而出，有胃口浅的捂着嘴跑到了一边去呕吐，巫秋灯和黄莺听到了一声尖叫，是刘文娜，她指着脑袋不停地尖叫，尖叫，最后昏倒了。
区胜和的小院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有的人看不见甚至爬上了院墙看，警察站在下面厉声喊：“下去，这很好看吗，看完了会长块肉吗？”也许他们想说，他们不想看的却让他们看到了。
大千世界，真的无奇不有，爱的这样畸形的，也许世界上不止区胜和一个，但是无论你怎样爱，都不要伤害了其他人。
刘文娜算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巫秋灯和黄莺。
小院被警察封锁了，巫秋灯和黄莺被警察带到公安局里去做笔录，刘文娜被送到了医院，她们上车前小段跑过去哭着对巫秋灯说：“大师，大师，我妹妹究竟是怎样死的，我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她，她说她没脸没皮根本投不了胎！”
巫秋灯安抚地对他微笑：“不要急，事情会解决的！”
她们在公安局里呆了四个小时才把这其中的事情给说得清楚，其实事情并不难说清楚，只是听的人很难理解就是了，警察不停地问：“为什么会开花，为什么会有人脸，为什么他后来的女朋友都变成了胡圆圆？为什么她们都心甘情愿？”
“别问为什么？有些事情，用科学，用理智都说不清楚。”不是巫秋灯故弄玄虚，她说的是实话。
她们疲惫地从公安局里出来，徐科长将她们送到医院，巫秋灯知道一定是小于多嘴告诉了贺古，贺古又找到了徐科长。
她真的不想再叨扰他，每次都硬生生地把他拉到她不可思议的世界里来，她的世界里充满离奇，危险，实在不需要外面的人闯进来。
刘文娜在医院里，她在人面树的根被挖出来的那一刻，脸部皮肤突然裂开，非常恐怖，据说医生看到时都被吓得不知所措，而她的皮肤还在不停地脱落着。
医学救不了她，就像那时也救不了段悦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刘文娜求生的意愿很强大，巫秋灯和黄莺在医院门口遇到了等着她们的刘文娜，不，确切地说是刘文娜的魂魄。
她像很快就要被风吹走的烟雾一样：“大师。”她流着眼泪：“我很难受，我一直以为我找到了这辈子的真爱，却没想到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替身。”
“现在知道还不算晚，也许能救你自己一命。”
“可是，我的脸已经变成了胡圆圆的，我怎么救自己？”
“你的脸还在，只不过你自己都已经忽视了，还怎么能找的回？你要记起来你的脸是如何变成了胡圆圆的我们才能帮你。”
她哭泣着，摇着头：“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变成了胡圆圆的。”
“不可能！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刘文娜，不论你怎样爱一个人都不能迷失了自己，如果你弄丢了自己就象现在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我，我。”她茫然地打着圈圈，巫秋灯和黄莺将她引到相对偏僻的花园里，在安静的空气里，她渐渐平复了下来。
“有一天早上，我刚刚醒来，区胜和从院子里的树上摘下了一朵花，他放在我的鼻子前让我闻一闻，问我香不香。”
“那么香不香呢？”黄莺问。
“不，不香。”她用力思索着：“一点也不香，可是，他的眼神那么期盼，我就说，很香，非常香。”
“你看，这是你迷失你自己的第一步。”
“他又问我，你喜欢这朵花吗，我想我都已经说它很香了还能不喜欢么，我说我很喜欢，他很高兴。他高兴了我才高兴。他又问我，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吗？他搂着我，他的眼神好温柔好温柔，我从未看过那样温柔的眼，我一下子失去了思考，我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愿意，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巫秋灯和黄莺静静地看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听她继续说：“然后，他就把那朵花朝我的脸上盖下来，连那股腐败的气味都没那么难闻了，脸上有种痒痒的感觉，然后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我发觉区胜和对我更加体贴更加温柔，我幸福地一塌糊涂。”
“刘文娜，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团空气了，还打算让我们看你脸上那可悲的幸福吗？刘文娜，你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答话，影子都在发着抖，黄莺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这一遍她的语气更加严厉：“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道。”她回答：“我知道，那朵花是人面花，他用温柔的假象让我变成了他亡妻的脸。”
“对，说得好，继续说下去！”
“他不爱我，他只是在物色一个能变成他妻子的人，可惜我前面的人只能短暂地变成胡圆圆的脸，可是时间长了以后脸就会腐烂，他就会将她们抛弃，我如果变成那样就会和她们是一样的下场！”
“对！刘文娜，就是这么回事！”她们看着她：“大声告诉我们，你有没有从假象中醒过来？你还爱不爱区胜和？”
她没有迟疑，大声说：“不！我不爱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只是被那种温柔所蒙蔽，我不爱他就像他不爱我一样！”
刘文娜那么坚决，那么坚定，她的影子渐渐地清晰起来，不再是透明的了，她渐渐找回了自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爱，不过是区胜和的一种手段而已。
在灯光闪烁中，巫秋灯轻声问她：“想做回你自己吗，想找回你的脸吗，想过回你自己原来的人生吗？”
她们听到她大声地回答：“我想，我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