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瑾闻言,眉梢一挑,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天山老人。然后暗中运功一周天,却发现自己的内力比之以前的更加充盈了。
而他自己不知道的是,以往的他清华高远中带着隐隐的晦暗,眉峰处总是有一团潜在的戾气,看似温和,但是实则将一切腐朽都掩藏在了这样的表面下。
而此时,他眉眼间散去阴霾,那是一种真正华朗隽永的明艳,像是烈烈旭日穿透云层,带着一种让人不可直视的高贵无双。
可是这种气质并不令人感到傲气逼人,而是一种安定,一种宁静。仿佛只要有他在,就能拥有美好的希冀。
天山老人自然也将他这番变化系数纳入眼底,眉眼间全是满意安然的笑意。“臭小子,总算是熬过这一劫了。那丫头一天三次来信,若是你再不醒,怕她真的要沉不住气来这里寻你了!”
“我睡了多久了?”她居然这般着急?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天了!其间心魔反复,我还真怕你一觉不醒呢!”提到这里,天山老人眼底也滑过一丝沉重。
这是他的徒弟,这次沉睡这么多天不醒,嘴上说着不担心,其实心里又怎会真的放心的下呢?
听到自己睡了二十多天,东方瑾偏头看向窗外,目光悠远沉寂,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开始的天空是红色的,像是血渲染过的红,让人一眼就望进了绝望。心中的嗜血暴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那是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正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蓝色的身影闪过。他头疼欲裂,但也忍住杀戮的欲望。
后来的回到了小时候,阴谋诡计中暗藏的刀光剑影让人防不胜防,他稚子之龄,却处处危机,如履薄冰。
黑暗的囚禁,猥琐的侮辱,凶恶的狼群,含毒的酒水等这些刺杀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萧瑟和寂寥,阴暗和诡谲,这些晦暗将他孩童时代憧憬的美好撕裂成碎片。如同心被囚禁在黑暗冰窖中,只有寒冷肆无忌惮的咆哮着,黑暗如影随形。
而他早已忘却了,不,是从未感受过,什么是温暖,什么是阳光!
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一度曾告诉自己,就这样的放弃吧!不要再挣扎了,他没有所求,也没有所爱,这样折磨自己,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如,就此解放,在黑暗中沉沦吧!
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有一个身影一直在闪烁着,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他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本能觉得想要看清这个蓝色。
而现在听见师傅这样说,他却忍不住的一阵后怕。若是自己真的没有坚持下去,沉溺在黑暗中再也醒不来了。
那她怎么办?小阿宸怎么办?
天山老人看着他周身泛着沉寂,轻叹一口气,带着罕见的长者神态,正色说道:“小瑾,凡事通则变,变则善。你虽然天纵奇才,但是于一些事情上却总是看不清楚。将自己困顿在那些过往中十余年,不得其终。
你天生帝王之相,总得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挫折和苦难才能担起这圣和大陆的重担。那些尘封的事情,他们只能成为你的历练石,却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你且记住,凡事只在一念之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么多年以来,他知道却不能说破。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只是内心压抑的东西太多了,那些东西久积下来,足以摧毁他了。
这次的重伤就是一个导火索,若非他心魔未除,又岂会被尹千莹伤到如此地步呢?
东方瑾闻言,转头看向天山老人,玉颜上浮现着一丝敬意,笑着说道:“师傅,以前徒儿不懂,可是现在明白了!心中有爱,方能大爱百姓,大爱天下。
母后和赵族的事情已经不足以再伤害到我了,我现在有了他们,有了家。过往的事情我谨记,却不再沉溺。心魔尽除,她也能安心了!”
他现在也终是明白了当初下山的时候,师傅对他说的话。
天山老人听了东方瑾的话,一张老脸笑的像是怒放的菊花一般,连连点头。
“好,好,好,如此也不枉为师费心教导你一番了!”
看了一眼趴在东方瑾旁边听得一脸认真的小阿宸,天山老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小瑾,有些事情是天命,非我们人力能改的。师傅只能告诉你,接下的路只能你们自己走了,为师不会再插手了。
涵儿命中还有一劫,此劫不是死劫,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你不必担忧。只是希望此劫应验时,你们心怀天下苍生,执念万万不能太深了。”
他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剩下的路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知道蓝雪涵命中还有一劫,东方瑾面色微沉,急切地询问道:“师傅可否说的明白些?”
天山老人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当初让你跟我学这些东西吧,你偏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浑话,还说这是江湖神棍的算术而已。如今却又赶着让我老头子遭天谴的危机为你们算命,真是收徒不慎啊!师门不幸!”
此话乍一听是天山老人的吐槽,但是却对东方瑾是醍醐灌顶之言。
他眉眼微动,散去了方才的焦急,又是一片优雅衿贵的清雅模样,浅笑盈盈道:“多谢师傅指点,徒儿明白了!”
时间之事皆有因果轮回,师傅若是泄露了天机,那么于师傅于她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预知的未来。
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他虽善于未雨绸缪,但是对于不能预知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庸人自扰,这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番洒脱!
知道东方瑾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天山老人心中不禁再一次感慨着,当初收徒弟看资质绝对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不然面对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他怕是得熬干了老血啊!
“好了,此劫你也过了。如今看来,你心中魔障已除,武功也怕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如此,你对付蓝家也算是有了一层保障了!”
说完,顿了一下,眉宇间罕见的染上了凝重之色,看着东方瑾叹了一口气。
“你在信中问我有关灵杰子之事,我只能告诉你,此事我也无能为力。这本就是逆天而行,素来有得有失。既然有了一个孩子,必然要用一个人来换这个孩子的生。否则,这世间岂不乱了章法?”
天雪山素来信仰的就是星宿命理之说,神迹遗落之地纵使有再多的神奇造化,但是也逃脱不了世间轮回的钳制。
所以,丫头娘亲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天山老人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可是此时却连他也没有办法了。
她向来最看重的就是家人,若是知道了这个事情,怕是她会承受不住的。一想到蓝雪涵难过的神情,他就忍不住的心中一阵刺痛。
看懂了东方瑾的神色,天山老人微叹一声道:“丫头比你想象中的更为坚强,这件事情他们心中有数。此番你带着小阿宸一同回去,待到七日后,我再将小阿宸带走。”
也算是让蓝氏夫妇看看他们的外孙,不留遗憾!
东方瑾也明白他的意思,随即点点头。
在尹家之事过了三天以后,蓝灵汐突然以蓝氏子孙比武之名邀请蓝雪涵参赛。据说,这个还是得到了蓝历绝同意的。
这个蓝氏子孙比武,是蓝家素来的传统。但是今年的比赛却早已过了,而这次的比赛,明显就是为她准备的。
更何况,蓝灵汐的理由简直让她不能拒绝。
美名其曰,她是天雪山的传人,武功自然是极好的。举行这次的比武,一是为了切磋武功,二则是为了给蓝雪涵立威。
这样的“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蓝雪涵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不过,这么明显地针对她。让蓝雪涵不禁想到了尹烈明的那一掌,若真是一场试探的话。
她就更加不能推辞了!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尹烈明了。在这么多证据都指向蓝历绝的情况下,他依旧还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
世家家主,果然不能小看了去。
到了比赛的前一日晚上,萧铭羽深夜而来。
“幸好我还没有休息呢,不然你这梁上君子的名声怕是真的要落下了!”蓝雪涵轻笑着调侃萧铭羽。
夜晚的蓝雪涵没有上妆,受了伤的苍白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地明显了。
萧铭羽眼中滑过一丝担忧,随即笑着说道:“梁上君子?这个词倒是新鲜了!”
语气顿了顿,才敛去面上的嬉笑,正色地询问道:“明天的事情你可有法子推脱?”
闻言,蓝雪涵偏头勾唇一笑“你觉得我能推脱掉?”
这明显就是为了她而准备的,她若是推脱了岂不是就坐实了他们的猜想?那之前所谋划的一切,岂不是都付诸东流了?
所以,这一战,她非战不可!
萧铭羽也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他眉峰微聚,面色沉重地说道:“蓝家的子孙从出生起就被送入训练场,他们的武功虽然不及你,但也比你逊色不了多少。
这次的比武,看似是想试探你。实则,怕是他们动了想要杀你的心思了!”
这也正是他担忧的事情!
从这一局可以看出,无论刺杀之事是不是蓝雪涵所为的。蓝灵汐这一局,都是冲着她的命去的!
蓝雪涵面色微沉,眉眼染上厉色,“想要我的命?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前世枪林弹雨,今生刀光剑影。她都能活的肆意潇洒,又怎会在这里翻了船?
萧铭羽听着蓝雪涵的话中透出的冷意和傲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沉寂如画的眉眼间飞扬着自信骄傲的神采,周身泛着冷厉的寒气和睥睨。她就像一只九天展翅的凤,带着让世人仰望的风华。
这样的女子,他真的有点期待明日蓝家的比武上,她将大放异彩的那一幕!
第二日的时候,蓝雪涵让流韵给她花了妆掩去了自己的苍白脸色。
蓝沐华和柳眠月一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此时也正在外面等着蓝雪涵,只不过对于蓝雪涵在尹家受伤一事,他们却是不知道的。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担心不已。
蓝沐华本不想让蓝雪涵参与这个比武,但是蓝雪涵却执意不肯。作为一个以自家女儿为大的蓝沐华,自然也就无可奈何了。
叮嘱了两天,就是一直在念叨让她万事安全,注意小心为上。
蓝雪涵一出房门,就看见了自家亲亲的爹娘。顿时眉开眼笑,迎了上去道:“爹娘可是不相信我吗?女儿保证,一定会安全回来的,你们放心可好?”
虽然很是享受这种有父母关怀的感觉,但是爹和娘简直拿她当泥捏的了。一点都不放心她,这对于一向艺高人胆大的蓝雪涵来说,还真是一种费嘴皮子的保证啊!
柳眠月已经近四月的身子了,除了隆起的小腹以外,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肉。绝美的小脸更是消瘦的可怜,面色苍白憔悴,被蓝沐华紧张地扶着。
“涵儿,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比武中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你要万事小心!”
蓝沐华不是多话的人,虽然心下担忧。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在比武之前再给她造成什么压力了。
蓝雪涵连忙笑着应下,然后又说了两句,见时间差不多便离开了。
蓝家的比武向来都是生死有命的,训练子孙也有自己的一套。后山上,是蓝家训练的场地,也是一片原始的森林,里面隐藏着各种危险。
素来蓝家比武之前,要参与比试的子孙都得进入后山中拿到比赛的令牌。不论时间,不论生死,不论手段,只要拿到令牌就是赢了!
蓝雪涵看着眼前约莫有五十几人的阵仗,不禁感叹了一句。
这蓝家还真是旁支繁盛啊!
原来祖宗设立嫡长系接任蓝家家主之位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多子孙若是真的争起来了,哪怕是真的会给蓝家带来灭顶之灾啊!
为首的是蓝历绝等蓝家嫡系一脉,萧铭羽也在旁边站着。
蓝雪涵远远地就感受到了一种森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用猜,也知道是蓝灵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