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慕南星与蒋正弘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形同路人。
她一直都闹不明白他那句“十年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不过那时候生活就已经比较艰难了。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既不会与人勾心斗角,更不懂得要如何变通生财,况且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劳作,家里的日子经常过的紧巴巴。
再加上一个从小就被宠坏的哥哥,书不好好念,却时常伸手同父母要钱。要不到钱,就往她身旁一赖,来打她的生活费的主意。
反正这个妹妹向来不与他多做计较。
因而豆蔻年华的她,没空理会少女时代那些怀春忧伤,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时候,她只为一日三餐发愁。
生活费被哥哥抢走,她不想在父母面前告状让他们担心,硬是自己扛下来……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才学会了骗吧。
今天骗同学一块面包,明天骗朋友两袋维他奶,后天再骗老师几块钱……久而久之,真的骗到了人人见了她便敬而远之。
再后来实在拿不出学费,辍了学,将自己这一身骗的本领拿到江湖上,慢慢打磨,自成一派。
玩的越来越大,骗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身份越来越复杂,赚到的钱却也水涨船高,像股市大涨时那样全线飘红。
家里人并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就连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是假的,用来骗父母的。一次一次拿回家的钱,也告诉父母说,是自己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赚的。
父母催问她找工作找实习的事,她也骗他们说,还不打算找工作,还要继续念书深造呢!
可知深造的地方,是那个充满险恶与欺诈的江湖?
慕南星托着腮,摇摇头,轻轻叹气……过往的事情越是不愿记起,它们越是像鬼魅一样缠在身边。
若不是蒋正弘莫名其妙提到那十年前,她也不会这么认真专注的一次次揭自己年少时的伤疤……
只是想了半天,印象中实在没有这样一个大少爷的存在。若是真的遇见过这个大少爷,她哪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蒋正弘下楼来吃早餐,冷冷瞥了她一眼,默默坐在自己位子上。
她看看他,心想,他大概还在为她私自出去找工作的事生气吧。
这种冷战的局面始终是不好的……就算做戏,她也应当跟他下点表面功夫,维持表面的恩爱。
“喂,”慕南星推给他一碟炸面果子,赔笑道,“尝尝啊!这是我今早做的。”
蒋正弘那一张脸却比千年雪山还要冷。
他坐在那一动不动,瞟了一眼那盘面果子,酥炸香脆的金色表皮和香味显然无法让他心情好转。
这人气性怎么这样大,还这样奇怪?
慕南星见他没反应,强压下去心头怒火,又给他倒了一杯奶,没好气的往桌子上一放。
他还是一副大爷模样。
“蒋正弘……”她忍无可忍,“闹脾气也要有个度,做人可别太嚣张了!不就是因为我没经过你允许就出去工作吗?你不愿意理我没关系,反正我们两个本身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但这个家里还有你老妈,你难道要让她看到我们现在感情不和,难道要让她知道我们婚姻是一场交易一场闹剧?”
他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一抹冷若冰霜的严厉,“你现在想起我妈了?你现在知道要做一个好儿媳了?你现在……”他的手重重敲在桌子上,差点把那一盘面果子掀翻,“你现在知道要做早餐了?”
“你骗人的时候,你想过这些吗?”
慕南星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一股闷气从胸腔扩散开来,像火山爆发的岩浆直冲头顶。
原来他还是以为,她出去的工作就是骗!
她深深呼吸,倒数三秒,努力让自己平和……“蒋正弘,”她冷笑,“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出去找的工作,是正正经经的工作!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人以前犯过的错误,就否定那个人的一切?”
“正经?”蒋正弘嘴边撇过一丝不屑,“你是不是正经,我想我最有资格评判!别忘了我们两个是怎么有交集的,就是因为你的‘不正经’,是因为你的骗!”
她沉默,只是不服气的瞪着他。
他的脸色却变的异常凝重,“你出门工作那天,罗温温的爸爸接到一通电话,那个人打着我的旗号向罗氏借钱,要的数目还不小……罗叔叔向我求证,并找人调查了那个电话号码……想知道打那通电话的人是谁吗?”
他神情严肃,眼神中带着些许鄙夷。
“慕南星,那个人你认识……那个人叫钟乐天,你的前男友,以前你行骗的时候,和他还是最佳拍档呢!”
她不由得后退几步,若不是手还扶在桌子上,她大概要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了。
她形容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钟乐天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自从他骗走了她全部财产又将她一脚踢开那天起,她就跟这个人划清界限了。
可是钟乐天怎么会知道她跟蒋正弘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把电话打到罗温温的爸爸那里去?
她抬眼,他轻蔑的神情像一根毒针狠狠扎在她心头。
“弘……弘少爷……”她知道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蒋正弘那副嘴脸,就是认定了她又在跟钟乐天合伙诈骗。“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跟我无关……”
“现在你倒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我告诉你慕南星,”他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我问过钟乐天,他说就是你指使她这样干的!”
“不是……不是!”慕南星激动地大叫,“你以为我那天是跟他出去行骗了吗?你错了!我真的是去工作的!模特大赛你知道吧?我是去做场地导演的助理……”
“留着你这些鬼话去骗别人吧!”蒋正弘大怒,“慕南星,你把我蒋正弘的脸都丢尽了!什么导演助理?”他冷冷一笑,“你的花样还真不少,名头还真不少!”
“我真的是去做导演助理的!”
“好啊……”他耸耸肩,满脸写着不信任,“那你证明给我看啊!谁能证明?”
慕南星咬着下唇,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她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很差,不然蒋正弘也不会发出那种瞧不起人的冷笑。
她突然想到了叶欢,“啊……”她抬起头,眼中放着光,“有,有!叶欢知道我去了,我那天还跟她有点小过节……”
他顿了顿,也只是轻蔑的笑笑。
是啊,不合逻辑……她这种没权没势的穷女人,怎么会认识那种豪门千金?
她缓缓坐下,气势矮了半截,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挣扎。难道是以前做过的错事太多,连上天都不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平白无故要被人这么冤枉!
蒋正弘踱步到她跟前,俯视着她,身上散发的冰寒气息,也让她心寒。
那表情像是在问,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还不承认自己是个骗子吗?
两人静默无言,偌大的房间里鸦雀无声,空气中凝固着一种寒凉的气息。
突然一个佣人闯进来,左右看看两人的脸色,先是有些诧异,后有小心翼翼的鞠个躬,报告说,“少爷……有位姓叶的小姐来了,说是要找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