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旅途劳顿,再加上整宿没休息,车子停到村口的时候,宋之皓突然感觉浑身乏力,体力不支。但是他还是揉了揉眼睛,强撑着下了车,往村子里走去。
同溪村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宋之皓却无心欣赏,隔着几条羊肠小径,在竹林深处,便是周永德的家。
还没走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嘻笑声,还有老人的声音,宋之皓不由得驻足,站在竹林旁边,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女孩坐在小板凳上系着围裙正在卖力地洗着衣服,旁边的两位老人正坐在竹椅上喝着早茶。
颜雅茹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对老人说:“这种茶对你们的身体恢复很有好处,你们一定要都喝下去,衣服我帮你们洗就可以了。”
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喝着茶,一边和颜雅茹随意聊着天。
好一副温馨的画面,宋之皓的脸色早已变得阴冷,握着竹子的手突然一用力,将一颗细长的竹子掰成两断。
也许是他们听到了竹林处的声音,突然止住笑声,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扫去,不禁大惊失色。
这时候宋之皓已经朝他们一步一步走来,老太太缓缓站起身,只听到手中的杯子突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老伴也从躺椅上怔怔地坐起来。
颜雅茹正起身,突然听到老太太“儿子,我的儿子”的呼唤声,老人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接近宋之皓,并将手臂张开想要去拥抱他。
没想到宋之皓身子一偏,老人落了个空。
只见宋之皓一个箭步走上前拉住颜雅茹的手就要离开,颜雅茹洗衣服的手上满是打肥皂的泡沫,用力一挣脱,便将手从宋之皓的手里抽了回来。她一看宋之皓脸色凝重,对老人视而不见,甚至带着仇恨,急得嚷嚷道:“宋之皓,你给我站住!”
宋之皓竟然鬼使神差地真的停下了脚步,只是他还没有听颜雅茹继续说话,就扭头盯着她的脸逼迫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一旁的老人插不上话,只有干着急,眼看着宋之皓已经举步向前,老太太上前想拽住宋之皓的胳膊,一边哭泣地央求道:“儿子,你别走,你听妈妈给你解释啊……”
宋之皓没有停下步伐,甩掉老太太的手,大步跨了出去,老太太一下子瘫软在地,大声哭泣着,老伴也抹着眼泪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离开,一个劲地念叨:“作孽啊,作孽啊……”
颜雅茹立刻安慰老人:“放心吧,伯父伯母,我这就去追他,一定会让他过来见你们的啊。”一边说一边朝着宋之皓走的方向冲了出去,走了好远,还能听到两个老人凄惨的哭喊声。
颜雅茹使出全身力气,才气喘吁吁地追上宋之皓:“哎,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的。”
宋之皓不顾她在后面如何劝说,只顾自己埋头走路,一直到坐上车,眼看着宋之皓就要离开,也许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情急之下,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忽的弯身拔掉车钥匙,紧紧地拽在车里,快速说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完,你依然要走,我决不拦你。”
见宋之皓保持沉默,她借机开口:“你还记得两年前你来找过他们吗?其实在你来之前,还有一个人过来了,对方威胁他们,如果他们和你相认,就会将你杀害,他们为了保护你,才忍痛没有和你相认,才会在当时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他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你知道这些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就是希望有一天还能够见到你。”
颜雅茹一口气说出了事实的真相,见他仍然保持沉默,漠然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这是在下关村的时候小女孩的爷爷给她的那封信。
颜雅茹展开放到宋之皓的面前:“你自己看吧,他们现在身体很不好,我要过去帮他们调理一下。”
说完,颜雅茹就下了车,径直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宋之皓沉默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颤抖地拿起那封泛黄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二十多年来,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多少挫折,他从没掉下过一滴眼泪,但是,在这一刻,他再也克制不住,任泪水恣意地流出,模糊了双眼。
一整天,宋之皓都没有再出现,两个老人急得坐立不安,在院子里打转,几次想要跑到村口看宋之皓有没有离开,都被颜雅茹给拦住了。她知道宋之皓一定没有走,只是此刻,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他自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晚上,颜雅茹做了一桌饭菜,老人却滴米未进,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却度日如年,不停地翘首看向院外。
饭菜谁也没有动筷子,颜雅茹只好将锅里煎好的水放到木盆里准备给他们泡脚,老人刚将脚放到木桶边缘,突然出现一个人,蹲下身,轻轻将老人的脚放到水里。
“儿子,儿子,真的是你!”老太太激动地不能自已,刚想把脚抽回来起身,却被宋之皓轻轻摁住,他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慢慢地帮她不停地揉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脚。
而颜雅茹则帮着他父亲慢慢洗脚,老人看着她们,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开心地笑着。
晚饭颜雅茹重新热了一下,期间,宋之皓一直不停地给两位老人夹菜,这也许是他们这么多年吃过的最香的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