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感动,少女回拥。
下一刻,少女嘤咛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慢慢眼神暗淡,软软跌在他的怀里。
钱浩收回击在她后颈的手,看着她,既心疼又无奈。
“我也不想。但是也没办法不是。为了你,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也和我没半分关系。”钱浩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当然,也包括我。”
他轻轻的把少女放下。
站起身来,骤然转身看向老妪。
眼神中已经全剩下决然和肃杀。他在这一刻,重新恢复了那个嗜血冷酷的铜钱少年。冰冷的眼神没有半丝温度,“听说龙都是可以化形的。”
老妪一激灵,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甚至生出躲闪的神情。
略一冷场。
一声龙吟响彻洞府,飞沙走石,洞中石屑激荡,如疾风骤雨般打在洞壁、洞顶,数万年形成的石笋啪啪断裂纷纷跌落,小溪中的水被搅上半空,化作漫天水滴。
尘埃落地,水滴落地。
一条庞然大物出现在钱浩面前。化形成龙的老妪仿若一座肉山,重重的压在祭坛之上,头部昂起,仅龙须就有婴儿臂膀粗,眼如满月,鳞片泛着黝黑铮亮的光芒。
高贵、圣洁、震撼、凌然不可侵犯。钱浩站在她的面前,像面对一栋千丈高楼。龙吻开开阖阖,无数细小的气流漩涡时而出现时而湮灭。
“是龙。”钱浩点头。他认真的看着对方,“我信你了。”
他低头打开卷轴,无视上方黑龙的俯瞰,认真的找到画押地方,割破了手指,重重的摁了下去。片刻,又挤了些血,把名字签上。
签完的那一刻,整个卷轴仿佛化作一体,无数光晕在纸面上游走,细小如发丝的闪电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约莫盏茶功夫,倏然间纸面一暗,无论内容还是签名画押,完美的融合成一体,圆润顺滑,行文流畅,再无任何分别。
钱浩做完这一切,身体无由来的一阵阵虚弱,如潮水般侵袭而至。他坐在地上,汗水开始顺着额头滴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有些难受。
良久。他抬头,再看黑龙。“履行你的承诺。”
黑龙双眸中无悲无喜无怒无哀,她抬头,张嘴。一股烈火骤然而出。
嘭……
火焰几乎瞬间把地上的少女点燃,少女骤然受袭,尖叫出声。须臾间蜷缩成一团,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挣扎、哀嚎,痛彻心扉,痛入骨髓。
钱浩目呲欲裂,他大吼一声从地上跃起,冲着少女冲去。
黑龙漠然的眼神一转,再次张口,烈风吹来。钱浩仿若一片破布,啪的一声被甩在洞壁上,跌落。钱浩咳血,浑身剧痛。
他再次挣扎起来,再次冲去。
啪……
又一次被甩到一边。
再冲,再甩。直到没有了任何力气,只剩下绝望的嚎叫,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神采,有的,是无边的恨意。
恩将仇报、反复无常,无数这样的词汇在他脑子中来回闪现。
“愚蠢小子,你和她一路同行,难道不知她是天凤之躯?”
黑龙声音隆隆,仿佛滚雷。
钱浩脸色一滞,略带迷茫,摇头。
黑龙哼一声叹息,“她经脉寸断,原本此生修行无望,但天风血脉何其强大,唯有置死地而后生,烈火焚烧金凤涅槃,浴火才能重生。可惜,血脉觉醒后恐怕记忆出现残缺,这也是无奈之事。”
钱浩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抬头,嘴角依旧残留血迹,他认真回答,“她能活?”
“能活!”黑龙确认。
钱浩沉默少许,轻声道:“那就好。”
黑龙再不出声。
一人、一龙,静静的看着烈火焚烧。少女还在燃烧,挣扎已经停止,身躯逐渐发黑、碳化。
良久。
少女即将湮灭的瞬间,火焰中突兀的金光大亮,耀眼璀璨的光芒照射的洞穴如同白昼。无数金色丝线凭空出现,缭绕祥云伴生而出,云卷云舒,似有仙乐奏起。倏然,一声清脆的凤鸣从火焰中响起,声音透着无尽的欣喜。片刻后,一只金色大鸟身披五彩的羽翼,从烈火中挣扎出来,再次昂首清鸣,骤然间电射出洞。
钱浩心中一紧,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紧随其后。
出得洞来,眼前的一切彻底让钱浩震惊了。
不知何时,洞口聚集了无数的鸟,各种颜色的飞鸟争奇斗艳,地上、天上,黑压压一片一片,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钱浩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百鸟朝凤!”
他目光寻找那抹身影,可惜已经凤踪渺渺,已然不见。这时,地上、天上的鸟儿,开始展开翅膀,顺着苍穹的方向直线升空而起,追逐着王者的方向而去。
自上而下,像一条无数鸟儿组成的线,硬生生把苍穹割成了两半。
少女在那一端,钱浩在这一端。也许,此生永无相见。
钱浩像是一尊望妻石,就这样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
百鸟飞走,异象消失,天空重新恢复了湛蓝,地上枯草在岩缝中挣扎摇曳,巨石在道路两旁岿然。
良久。
钱浩长出一口气。他知道,少女已经破出竹园而去。
他放心了。转身去了洞府,看着依旧冷漠的黑龙。郑而重之的弯腰施礼。
黑龙已经化作老妪,静静的看着钱浩。
“何苦呢?她已经不认得你了。你的付出她同样也不会知道,也许这一辈子你们两个,永远没有任何交集了。”老妪眼神复杂。
钱浩仿佛放下了心中已久的包袱,慵懒的伸个懒腰,呵呵一笑,“我乐意!”
“白痴!”
“白痴我也乐意!”
老妪桀桀而笑,“现在可以履行我第二个承诺了,我会送你离开。”
“能不能打个商量?”钱浩看着她。
“说。”
“这圣地竹园,尚有些恩怨未了。”
“就凭你?”
“你可以帮我。”钱浩一本正经,“反正也帮了我一次了,也不差这次。”
“你想怎么办?”老妪道。
钱浩坚定回答:“该杀的杀,该送的送,该拿的拿。”
“下不为例!”
“谢谢。”钱浩认真的鞠躬。
老妪大笑。右手一捞,脚下的铁链嘭然崩断。再一跺脚,祭坛在烟尘升腾中,化作一片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