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风吹过,吹得床账欠个缝,那日光就偷偷的进来,账子内亮了些,但很快的,又被红色覆住。
那天到正午,宁明远终于放开陈安贞,他有事出去应酬。
陈安贞起身后,只觉通体乏倦,倒是要散架一般。
床褥上,有一抹残红,早就暗了颜色。
陈安贞有些惶惶,不知所措,想到新婚第二日,宁明远曾割破手,来违造她的处子血,而如今,终也是他。
秋儿走进时,陈安贞正梳起有些乱了的秀发。
略抬手间,秋儿已发觉到怪异,她惊慌的喊了一声。
陈安贞回过头去,用眼神问她,是怎么了。
“这可怎么好,少奶奶这脖子上是怎么了,是起的风疹,还是被什么东西咬的,怎么这样的红,一块块的!”秋儿走过来,一边用手轻轻的碰触,一边诧异的说。
陈安贞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镜子中,自己的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红痕。
如蝴蝶,如花瓣,一朵朵开在纤细的脖颈上,那样的醒目。
陈安贞顿时烧红了脸,秋儿比着她还要小着两岁,也只十五岁,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她怎知那是宁明远意乱情迷之迹,在陈安贞的身上,留下的痕迹。
陈安贞只得摇摇头,拢了一半的头发,就放了下来。
秋儿见陈安贞的意思,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虽然好奇,但她向来大意,也就不以为然。
她见陈安贞用手,掩了脖颈,终觉不妥,又放了下去。
头发遮住了大半个脖子,只前面领口处才露出一点点。
陈安贞想起,自己有一件旗袍,还不曾上身,是二嫂从大上海带来的,最新的流行样式。
那领口高高的,倒是可以遮得住。
陈安贞在衣柜中找了起来,因为那样式实在是怪怪的,所以,陈安贞从来不曾穿上过。
宁明远返家时,已是晚上,正赶上吃晚饭。
他走进大厅内,陈安贞还没有到。
佣人们上好了菜,姨娘小姐们才陆陆续续的走进来。
宁明远见陈安贞没有来,正在想着,却听到四小姐啧着舌的声音。
“三嫂嫂好漂亮呀!”
他扭过头去。
秋儿撩起珠帘,陈安贞正走进来。
宁明远感觉嗓子处一紧,陈安贞真的是太美了。
若以前,只觉得她是仕女图中走出的静态美人,那现在,她就是活生生的,俏盼嫣然的美娇娘。
陈安贞看到合家的人都看过来,她听到了四小姐的声音,有些窘,她为了掩饰脖子上的吻痕,不得己才穿的这件旗袍。
贡缎的布料,穿在身上,柔滑轻软,水红的颜色,略有些轻佻,尤其是上面,还有着一朵朵欲开未开的玫瑰。
腰口收得很紧,显得她的细腰更是不盈一握。
袖子短短的,不及七分,露出她雪白的,一截如莲藕一样的胳膊。
两只玉样的手腕上,有着一对银制龙凤镯,质地细腻,雕工精致。
往日里,她总是会戴一只乌木镯,今天看着那墨黑的乌木配这衣裙实在太突兀,就换上了这嫁妆里的首饰。
六小姐跑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左右的细看,不停的赞着。
“好漂亮呢,三嫂嫂,上一回学堂里的刘老师也穿了件,但是颜色花式没你这好看,她长得也比你差多了,三嫂嫂真漂亮!”宁淑婷说着。
淑嫒要比她稳妥些,但心内却暗暗的记着这个样式,想着叫裁缝按着一式的,给自己也做一件。
秋儿听了六小姐的话,就忍不住说道:“那是当然,这是我家二少奶奶从上海带回来的,怕咱们省里也找不出第二件来呢!”
别人听了她的话,也就罢了,唯那四姨娘,听了后,不由得从鼻子里哼了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上海来的,有什么稀奇,就值得这样炫耀的!”她低低说了句,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所有的人却都听到。
四姨娘向来持宠自傲,仗着琦王爷喜欢她,除了宁老太太,把家中的谁都不放在眼里。
秋儿被她抢白句,一时禁了声,心底只觉自己的主子不能说话,而自己又不能说话,白白被人欺负。
陈安贞轻轻的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在宁明远的身边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宁明远的手,由下面就握住了她的。
她吃惊的看过去,宁明远对着她笑了下,扭过头却不再看她。
“我的安贞,穿什么都好看!”他说着,语意轻淡,似不着意。
陈安贞心里紧了下,他的话也被别人听到了,她看到四姨娘,狠狠射过来的目光,她没有看宁明远,看的却是自己,目光倒似剑样的犀利。
陈安贞的手抖了下,宁明远感觉到了,只更用力的握了下。
陈安贞的,有些无着落的心,却因着他的这一握,而静蔼下来。
琦王爷说了“吃饭!”
众人动起筷来。
宁明远终松开了手,陈安贞正吃着饭,却见碗里夹上了块鱼肉,她抬起头来,宁明远不动声色的说着:“多吃些,你太瘦了!”
而后,宁明远就一直的为着她夹菜。
连一向漠视这些的宁明轩,也有些诧异起来,宁明远,今天怎么对她的媳妇这样的热络起来。
那宁老太太却在上桌上,笑着道:“是呀,明远媳妇太瘦了,这样,怎么能生孩子,多吃些,养得胖胖得才好,我还等着抱重孙呢!”
有人附和的笑了几声,陈安贞也羞涩的低下头去,笑了。
这是,她嫁到琦王府后,吃得最温馨的一餐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