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到底死还是没死,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悬案。
北疆那边宣称萧逸已死,却始终没有拿出证据,连尸体都没有见到一具。
而与此同时,皇帝却以“为太子报仇”的口号,全面进攻北疆,镇北王也席卷其中,这场拉锯战,终于因为萧逸的事情,而进入了最后的决战阶段。
可是,在他们的战争完全开展时,叶子桓却神秘消失了,他与他的那两万精兵,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茫茫的戈壁里,就像最开始消失在雪地里一样。
而在留国的军队与镇北王和方照他们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叶子桓又莫名地在留国后方钻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何时与萧遥他们结了盟,前后夹攻,让留国这边大受打击。
好在,留国被是强兵大国,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而且,经此一役,就算铩羽而归,他们终究重重打击了北疆,也解了北疆对留国的威胁。
留强国的地位更加巩固安稳。
而且,萧逸一死,萧遥的位置就变得分外微妙,他既是留国的背叛者,也是皇室的唯一继承人,因为这层关系,北疆这边的动作也消停了一些。
对于天下大局而言,真正的崛起的,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叶子桓。
叶子桓虽然独拥无尘宫,可那到底是江湖门派,从江湖里脱颖而出,隐约有了一方霸主之势,确实让人大吃一惊,而他现在所占领的据点,便是从前萧遥的属地,靠近沙地的那一片疆土。
三方的关系就这样平衡而讳莫地延续着,转眼间,时令已是开春。
百里无伤虽然回归,却执意不肯再接管天一门,安盈的意态也是懒懒,结果,天一门的大小事务,全部落到了柳尹霜的身上。不过,柳尹霜因为心有愧疚,倒也做得任劳任怨——心有愧疚的原因很简单。乔娜娜已经失踪了。海墨离开时,终究连乔娜娜一起带走了,现在,想必和叶子桓在一起。
安盈却并不急着找她,那种听之任之的态度,好像在默许海墨的行为似的。
这段时间,安盈时不时会离开一段日子,百里无伤见到她,也是默默。他们的相逢,并没有想象中的热烈。
“我总想再去北疆看看。”有一次,安盈这样对百里无伤说。
百里无伤自然是明白的。
去北疆看看,无论是找人还是找尸,她需要一个结论。
萧逸的离开,就好像他们之间横下的不可跨越的横沟,这条沟那么深那么广,也许,即便是安盈,在此之前,也是始料未及的。
那种失落,并不剧烈,也没有迎头一击的痛彻心扉,而是丝丝蔓蔓,藤一样,如影随形,最终刻入骨髓。
百里无伤不想逼她,他生平,也从不想欠着谁。
可是现在,他欠着萧逸一条命,这也是事实。
所以,在安盈提出去北疆时,百里无伤没有阻止,却也没有提出一路同行的建议。
“小心点。”极冷静地嘱咐了三个字,他放她走。
安盈去北疆京都的第三天,有人来找百里无伤,那人递给百里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百里无伤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然后,将纸条放在桌上的烛火上,看着蓝色的火焰,卷起纸屑,带着纸条里的秘密,一起灰飞。
“不要告诉安盈。”百里无伤松手,黑色的粉末顺着微风吹出窗外,雪已经融化,远远的地方,有青幽幽的草地,不过,近看时,却不见一点颜色。
那人躬身,退了出去。
百里无伤却站在窗边,久久地望着外面。
如果萧逸出事,是因为那个人的背叛,他是不是应该为萧逸做点什么呢?
做完之后,他也算偿了他的情,两两心安,未尝不可。
不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然,竟然为了所谓的王图霸业,将自己的儿子也出卖?
百里无伤笑,一脸嘲弄。
安盈其实没去北疆,在离开百里无伤后,她的手中有着和百里无伤一样的纸条,上面历历地写着几行字。“致无尘公子:太子萧逸已至娄澜,随行人数不过百人。”
署名——
署名——
谢无双。
安盈将手指拢紧,眸色冰冷而宁静。
其实萧逸说过,他身边那么多人,其实亲信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亲信。
谢无双,其实也是皇帝的人。
萧逸的行踪,是他父亲透露出去的。大概他执意要来娄澜接萧如纯的事情惹恼了他,也大概,皇帝发现,这个自己一直视为傀儡的儿子,已经越来越,越来越不好控制了。
既然如此,那何不让他发挥最后一次作用——成为诱饵?
一个可以一战定天下的诱饵?
这一次,叶子桓也是同谋吧,他虽然知道自己被利用,却也深知萧逸的能耐,就算与虎谋皮,能减少一个劲敌,想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利益。
还有一些事情,其实安盈仍然想不明白,譬如,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花了那么大代价栽培的儿子?
不过,说起来,他对萧遥,又何曾留情过呢?
她很想见见这个人,也很想知道,在这场龌龊的交易后面,还有哪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虽是早春三月,许多地方,却已经姹紫嫣红开遍。
百里无伤在清晨时收到一封安盈的信,寥寥数语,通知着她要延期回来的消息。这次,安盈的离开,百里无伤并没有干涉,甚至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只是她会时不时会传回一些只言片语,告知她还平安的消息。
有时候,百里无伤也会想,是不是应该主动问一问,她在哪里。
可是到最后,百里无伤仍然一字未回。
这样的默契,有时候想一想,未免冷淡,可却也只能如此了。
三月风暖,百里没有料到,其实安盈却早已不在北疆。
叶子桓在弹琴。
万事百废待举,年后一直在忙,从前不过是一个无尘宫,现在,叶子桓的地位,却已经俨然半个诸侯了,可是,无论再怎么忙,他看上去都从容自如得很,与相府那个闲雅的大公子,并没有太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