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拥着挤着,安盈和青姨很快便到了广场上,广场的最前方有一个高台,安盈定睛一看,那上面已经站了一个人,因为隔得甚远,安盈看不清他的五官样貌,只觉得身形极魁梧,长相也应该比较粗犷吧。
这应该是蓝田口中的那位徐大年徐叔叔了。
铜锣又紧紧地敲了一通,闹哄哄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陈大年抬了抬手,沉声道:“各位,请大家收拾一下随时的行礼,我们要去山丘后避一避难,先头的兄弟已经侦探到,今天会有大风暴经过这里。”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很清晰地响彻全场。
底下没有人动,甚至连唏嘘声也听不到一分,看着这位陈大年在寨子里的威信不容小觑,而且这里人们的纪律感,也绝不比普通军人少上分毫。
沙匪会有这样的素质,让安盈叹为观止,对他们的印象,也隐隐地有所改观。
“现在,我们来清点人数,然后俺秩序离开。”陈大年见无人发表异议,又继续道:“不过大家的速度要快一点,风暴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了。”
广场上的人很快散开,大家迅疾而有序地回去拿东西,排队离开,青姨也拉着安盈,跑去找蓝非离,刚走了几步,蓝非离已经满脸焦虑地走来过来。
“看到蓝田没有?”他问。
青姨脸色一变,“那小子又到处乱跑了?他一个人在外面如果遇到风暴,那就危险了。”
“我早晨见到他了,他说去找顾隐尘……”安盈连忙说道。
“乱来!我去找他回来!”蓝非离往下挥了挥拳,便打算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我去找吧,你先跟陈寨主他们躲一躲,我会把他带回来的。”青姨连忙拉住蓝非离,急声道。
“……”蓝非离也在青姨的拉扯下冷静下来,他站了一会,然后长叹一声道:“算了,让他自求多福吧。”
现在无论让谁去找蓝田,都是将寻找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他不能牺牲别人,而自己,有青在旁边,想脱身似乎太难了。
青姨还是坚持让自己去找,蓝非离自然不许,安盈趁着两人在那里争论之时,悄悄地退出了广场。
安盈从前没有见过风暴,她并不知道戈壁上的风暴是什么模样。
但是她听说过很多,北滨国有很多荒凉的土地,黄沙连天,四季冰雪。
安盈与父亲经过一些城镇的时候,经常会听到集市里的人小声唏嘘道:“……又是风暴……一个庄子的人都死了……牛羊走吹走了……房子塌了……”
所以,安盈知道它必然是恐怖的。
而现在,顾隐尘和蓝田却还在山上,没有任何防御,她不能坐视不管。
脑中回忆着今天早晨蓝田离开的方向,安盈冲到马厩,解开兀自栓在马厩里的‘踏雪’,然后骑着它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往寨后冲去。
‘踏雪’本是认生的,只不过上次安盈是它驼回来的,它还记得她的气味,所以倒配合。
有了骏马,安盈很快来到蓝田转弯的那个土丘前,她顺着他消失的方向一转,前面果然有一条小道,顺着连绵的山丘一路向前,上面还隐隐约约地遗留着未被风沙遮掩的脚印。
安盈当下再不犹豫,催促着踏雪顺着脚印一径儿追上去,“踏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去找主人,撒着欢儿跑,不一会就窜出了数里。
寨子渐渐被甩到了身后,安盈独自置身于分不清方向的戈壁滩里,目之所及,到处是斑驳的土丘,风里夹杂着沙子的凛冽。
回头是不可能了,何况她也不会回头。昨天并没有细问所谓的“山”到底在何处,不过安盈想,能够采药的大山,一定不会是小土丘,应该是靠近绿洲的峭壁吧。
这个念头刚一转完,她已经到了山脚下。
准确地说,是峭壁脚下。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这块峭壁谈不上多高,上面零星地点缀了几株沙漠植物,再上面一点,则铺着一层蒙着黄沙的、浅浅的植被。
她翻身下马,让踏雪在旁边随意地走动着,然后合拢双手,凑在嘴边,冲着山顶大声喊道:“蓝田!”
“蓝田——”里面竟然传来了一个嗡嗡地回声,安盈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她所看到的峭壁只是表象,峭壁的那一头,才是峡谷天地。
看来,若想找到蓝田和顾隐尘他们,得先翻过这个峭壁才行。
安盈想到就做,虽然不会什么飞天遁地的轻功,好在她还有智慧。
攻城略地的战争看多了,杀人一直未能习惯,怎么爬墙倒是学会了。
踏雪的马鞍旁各种器具齐全,包括被蓝田遗忘在鞍边的箭筒和一捆还算结实的绳子。
安盈用极快的速度做了一个简易的弓,然后将绳索系在箭翎上,箭簇瞄准峭壁顶上的那株青松,正待射出。
可是弓身刚刚被拉开,安盈便察觉到自己手肘处莫名地钝痛,那种痛像有生命一般,一鼓一鼓地,让她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蓦然想起蓝非离的话:这几天,手和腿都不要太用力,不然会影响恢复,留下后遗症的。
正在此时,在旁边闲闲吃草的踏雪,突然不安地踢起脚来,冲着来时的方向,灰灰直叫。
安盈猝然回头,只看到天地尽头,隐隐地有黄沙翻滚。
她悚然一惊,莫名的恐惧弥漫全身:她终于意识到风暴即至,而她的时间已是不多。
踏雪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它来回踱着步,想逃离那近在眉睫的危险,又舍不得主人,只得在原地一阵又一阵地打着响鼻。
安盈咬了咬下唇,用力地拍了拍踏雪的屁股,喝了一声,“走吧!”
踏雪如蒙大赦,长嘶一声,朝着前方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驰去。
安盈遂不再管它,回头深吸一口气,也不管手肘的疼痛,也不管是否瞄准,鼓足了劲,拉满弓身,然后,手指一松,长箭划着呼啸,往那松树虬结的树干射出。
许是运气太好,竟然一发命中,那箭从树干的另一端坠下,又被树枝所扰,晃晃荡荡,绕着树干缠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