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世事想得太简单,你总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轻信他人,我会很难安心。”过了许久,他终于叹息着,说。
安盈愣了愣。
这是贺兰雪第一次如此明白地表明自己的关心,他对她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讳莫如深。
而此刻略感无奈的贺兰雪,虽然在责难她,可是安盈觉得很温暖。
这样的贺兰雪,离他很近。
“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安盈作势摸了摸他的脸,笑吟吟道,“我已经不是未更人事的小女孩了。我会分辨好坏利弊。”
不会再轻易相信人,但也绝对不会把人心想得太坏。
成长,并不是放弃信任,而是学会审慎。
贺兰雪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心中并不认可,可却不自主地被她所动。
为什么可以在知晓所有,经历所有后,仍然不放弃最后的原则,依然相信这个人世?
他却不能够了。
她的手在他的脸颊上滑下时,贺兰雪突然侧过头,咬住她的手指。
润湿的触觉,让安盈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却不知足,从她的手指,吻到了手背,顺延上来,咬住了她的耳垂。
“坚持自己吧,安盈。从今以后,所有伤害,我会帮你挡下。”他轻轻地说。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也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变,只要站在这里,站在我面前,便已足够。
安盈微笑,不语,手攀上去,环住贺兰雪的背。
同样,在她心里,何尝没有暗暗发誓。
从今以后,我也会让你远离伤害,贺兰。
贺兰雪拥了安盈一会,便松开了她,很细心地整理好她被自己弄乱的头发。
“三天后,你有什么打算?”她忽而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贺兰雪回答。
他的事情似乎很多,也没停留多久,又碰了碰安盈的脸颊,交代了一番,也就离开了。
贺兰雪终究是贺兰雪,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可能在几日之内变得黏腻,可是安盈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那种贴近的感觉,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好得几乎想雀跃了。
接下来的两日,离若因为即将到来的亲政大典,精神一直很紧张,也没有再找安盈的麻烦。宫里的人虽是忙忙碌碌,却是难得的宁静。
到了大典临前的晚上,离素素突然来找安盈了。
这倒让安盈始料未及。
她似乎是偶尔经过这里,又偶尔见到了安盈,然后随意地问道:“宫里还习惯么?”
安盈欠欠身,“劳烦长公主挂心了。”
离素素颌首,也不叫她走,兀自找了个亭子坐下,让随从们伺候茶水。
安盈站在一边,没有吩咐,也不敢提前离开。
离素素慢悠悠了喝了一会茶,然后淡淡道,“明日的大婚,你听说了没有?”
“略有耳闻。”安盈谨慎回答。
“他答应了。”长公主说,“你说他为什么会答应?”
安盈摇头,表示不知。
“真让人想不到啊,他明明是喜欢你的,为什么又答应与本宫的婚事呢?”离素素站起来,缓缓走到安盈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语调奇怪地问,“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真的不知。”安盈摇头。
“无论你知还是不知,明日去观礼吧。”离素素淡淡道,“本宫想,贺兰雪也希望你在场。”
“如此盛典,奴婢没有资格参加的。”安盈力辞。
只因为,那天贺兰雪入宫时,曾一再交代:现场龙蛇混杂,你最好别去。
离若也是这个意思,他不想让贺兰雪有见到安盈的机会。
“本宫让你去,难道你也没资格吗?”离素素突然伸出手,捏住安盈垂在两侧的长发,用手指捻了捻,“等会本宫便会派人送衣服来,明天早点准备。”
“是。”安盈和顺地点了点头。
“有时候,你让我吃惊。”离素素惊于她的淡然,忍不住叹了一声。
安盈没有做声,低头不语。
离素素走了。
第二日的天气好得出奇,气温有点低了,宫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长公主给安盈送来的宫装,便是一件水红的披风,带着一顶镶着毛边的帽子。
戴上帽子,面目也被遮住了一半,看不太清。
她是随着侍女们一道走到祭祀的广场的,前面人影绰绰,她只见满目的钗摇发动,前面的大臣侍卫,红色褐色的官服,森冷的刀戟,招展的彩旗,哄哄作响的礼炮声。
安盈想:大概很热闹吧。
到了午时时分,所有人都忽然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安盈自然也在众人之中。
她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很自然地看到了盛装的离若:穿着黄色金蟒袍子,袖摆宽大,他其实不矮,但人过于纤细,像个没发育完成的少年,在这样装束下,安盈心中反而生出一阵怜意。
寻常人家的孩子,又哪里需要承担那么多?
离若也好,蓝田也罢,都因为出生于帝王家,反而少了那许多人生的易趣了。
这样想着,离若已经走上了高台,旁边一个太监展开一册金卷,在那里高声念着什么。
无非是奉天承运之类的客套话。
然后便是授典,戴冠,紧接着,红衣华服的长公主也登上高台,众人依旧跪得笔直而整齐,安盈将头略抬了抬,便看到了贺兰雪。
奇怪的是,贺兰雪今日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衫子。
无论是离若的大典,还是他与长公主的亲事,都不可能穿白色的衣服。
雪衣的他,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排众而出。
安盈正疑惑着他到底想干什么,贺兰雪已经款步走向了高台,一直走到长公主的面前。
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一些本低着头的大臣宫女们,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着前方的贺兰雪,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离素素也是满心疑虑,可是脸上笑容不减。
“雪,你怎么没换衣服?难道不知道今天就要向全天下人公布我们的婚讯吗?”她站起,望着他。
贺兰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