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没有问,安盈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不过,这番话说得却无比自然,让人没办法拒绝。
安盈点了点头,没有争辩什么,和顾隐尘留在了地窖外,看着贺兰雪一猫身,钻进了地窖。
顾隐尘和安盈留在外面,也不敢走开,索性找个块石头,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顾隐尘见安盈脸上有了倦意,很贴心地拍了拍肩膀,微笑道,“你可以靠一下,既然是年代已久的秘密,要找出来,可能要花费一段时间,养精蓄锐很重要。”
安盈很乖巧地靠上去,微微侧着点头,看着顾隐尘。
顾隐尘脸上的笑意未淡,脸颊上旋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很阳光很温馨。
“等这件事完了后,我们就回去。”安盈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回去。”
“好。”顾隐尘轻轻地应着。
“你说,倾城现在在干吗?”
“应该在睡觉吧,倾城很喜欢睡觉,我每次去看他,他都在睡,睡得很熟,让我经常地去想,他到底在做什么梦呢?”顾隐尘的声音轻柔如梦呓,衬着这满谷的花香风暖,袅袅盘旋,宛如梦境。
安盈将头又压了压,抵着他的肩窝,目光停在贺兰雪进去的那个地窖里。
——等贺兰雪出来后,很多话,很多事,都应该做个彻底的了断了。
算是放过自己,也算是看,放过隐尘。
对于许多隐秘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感,也许,他比她还要透彻……
顾隐尘与安盈在外面等了很久,却怎么也不见贺兰雪上来。顾隐尘歪过头,试探地问,“安盈,你在外面等一会,我进去看看。”
安盈摇头,正要争着进去,谷内突然刮起一阵奇怪的风,仍然盘旋而上,卷起阵阵风之花,一圈一圈,带着肃杀的凌厉。
顾隐尘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佩剑上,他起身,警戒地望着四周。
那丛丛摇曳的草木,像被惊到了一般,波浪起伏,风声呼啸,天地为之一暗,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安盈也站了起来,被顾隐尘护在身后,然后,越过顾隐尘的肩膀,她看到了很多很多人。
仿佛一切都在重演。
持着兵戟,踏着军靴的士兵,再次进去这个沉睡的世外桃源。
站在他们前面的,却是许久未见的离若。
太久没见,离若长高了,原本俊美无俦的脸,蒙上了一层寒气,也同这冰冷的兵械一样,森然地让人不敢靠近。
在离若旁边,是已近癫狂的吴湘——他被用了刑,全身如泥土一样瘫软。目光涣散,仿佛是食用了一种迷失心智的药。
显然是吴湘将他们带来的。
“贺兰雪呢?”离若看见安盈,目光也是一滞,随即冷冷地别开,莫无表情地问。
安盈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到顾隐尘在她耳边低声道,“等一下,你进去。”
安盈吃惊地看着他。
顾隐尘的脸很平静,平静里透着决绝,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合起,然后握紧。
她很想说: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了。
可是理智,理智告诉她,她留下来,也是徒劳无益的。
——除了当个累赘外,什么用都没有。
她对顾隐尘而言,一直就是一个累赘,是他的负担他的魔障。
“好,等你脱身后,一定要来找我。”安盈当机立断,只是在转身之前,她突然抱住顾隐尘,一抬头,在他抿紧的、坚定的、优美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口,“一定要来找我。”她强调着,然后跳进贺兰雪进去的那个地窖里。
——贺兰雪进去这么久都没有出来,里面若是没有什么玄机,便是有通往另一个地方的地道。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霉味,安盈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她转过头,最后看着前上方、光芒笼罩处的顾隐尘。
顾隐尘却也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很奇怪,温润的、神情的、诀别的,在迎上她的目光时,他微微一笑。
两颊的酒窝仍然轻轻地旋起,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阳光,几乎,让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窖,也弥漫了阳光青草的味道。
安盈心中一堵,那一瞬,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此刻不回去,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再见到顾隐尘了。
这如末世燃烧般的笑容,绚烂得无止无尽,也将在她转身的时刻,烧成灰烬。
可她还是转过身了,鬼使神差的,她转身了。
——很多年后,她仍然会想,那天,那为什么没有留下来。
为什么,没有为了那抹笑容,下定共死的决心?
答案,不了了之。
亦,呼之欲出。
原来,原来,顾隐尘一直比她清楚:谁也无法代替贺兰雪,她会在真正的生死之刻,选择另一个他。
原本预定的结局,是一个,厄,相对悲壮的。
不过,新年了,到处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大家又等这个结局,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所以呢,表怕,狼宠的结局绝对是破天荒的喜剧,简直是谁谁谁都能幸福快乐。
新年新希望,嘿嘿。
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安盈当时根本无从知晓。
她只是头也不回地朝地窖里走去,却不料地窖那么深那么深,道路崎岖,腐臭霉腥的气味作呕刺鼻,安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扶着两侧湿润的土墙,一步步艰难向前,终于走到地窖的尽头。
到了此时,也不知道已经深入地底多少里。、
面前是一扇洞开的铁门,门上绣迹斑斑,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朝多少代。
然后,安盈看见了贺兰雪。
贺兰雪负着一只手在背后,仰面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墙壁,他的四周,空无一物。
安盈悄然走了过去,她正要告诉贺兰雪离若来访的消息,可是抬头间,她同样被面前的壁画所吸引。
这片墙壁上,用矿物制成的颜料彩绘出一格格精美的画作,虽然因为历时已久,这些画都崩落残缺了,但通过剩下的大半轮廓,还是能依稀看出端倪来。
第一幅,好像是一群人被官兵追杀,追杀他们的人中站在最前面的,头戴金冠,身披黄袍,似乎是一个皇族。
第二幅,那群人拼命奔跑,过河川,爬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