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的话讲完,我怕已经来不及动手了。”叶子桓淡淡回答,每说一个字,就挥下最为凌厉的一剑,行云流水,未见停滞。
百里无伤的身形亦如云如水,在密如匹练般的剑芒里穿梭不定,远远看过去,一人青衫一人白衣,都是俊秀绝伦,优雅出尘的之流,明明是生死相搏,倒美得像一幅画似的。
安盈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终于发觉百里无伤的艰难:他功力受损,动作越来越慢,叶子桓的速度反而变快了一些,有好几次,叶子桓的剑都是堪堪擦过百里无伤的衣服,到现在,叶子桓大概想速战速决,突然用双手握住剑柄,闪电般换了一只手,用左手截住了百里无伤的退路。
百里无伤本就有点苍白的脸几乎变成了雪色,他刹住脚跟,硬生生地往后退了几步,不过,长剑扫过之时,仍然削下了他被风扬起的一缕发丝,袅袅地落在地上,z在院子惨淡的月光里,让人触目惊心。
“双子剑。没想到,你竟是他的传人。”百里无伤抬起头,惊疑地看着叶子桓。
“所以,你今天死在我手里,也应该心服口服了。”叶子桓微微一笑,向他慢慢走近,“百里无伤,虽然你用真气强行克制了毒性,可经过刚才的打斗,你应该已经控制不住了吧。现在的你,毒气逆流,经脉全乱,行动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他扬起手,冰冷的剑身映着月光,高高地举过百里无伤的头顶,“只、能、任、我、宰、割。”
安盈心口一跳,几乎在下一刻,便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
那两人听见动静,都顿住了手边的动作,往那安盈这边望过来。叶子桓稍一迟疑,安盈已经从正面抱住了他。
少女温软的身体,紧紧地压着他的手臂和前胸,叶子桓被她抱得不能动,想硬生生地推开她,但不知为何,低头看着安盈倔强清美的脸,那手无论如何都使用不下力。
“放开!”叶子桓僵硬在原地,沉声叱了一句,“这些事与你无关!”
“不放。”安盈闭起眼睛,更加用力地抱住叶子桓,头也不回地喊道,“主人快走,快点走啊,他要杀你,他会杀了你的!”
就在叶子桓说出“任我宰割”四个字时,浮于他眼中的那猩红的杀意,让安盈都不禁胆寒。
她知道。叶子桓不是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杀百里无伤。
而百里无伤现在确实无力招架。她比谁都清楚。
因为安盈的闯入,双方都陷入了僵局。
叶子桓还是没有推开安盈,她将双手扣在他的背后,强行推开她,肯定会伤了她。
反正,即便百里无伤现在逃走,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想必也逃不远。
叶子桓心底轻轻地叹了声,索性将手臂垂下,剑尖抵地,敛尽真气。他已经决定放百里无伤先离开了。
——姑且随她一次吧。
然后,叶子桓觉得心口一凉。
那是利刃刺骨的微凉,疼痛还没袭来,血管则如雪水洗过般迅速变冷。
他惊愕地低下头,望向安盈:安盈同样一脸惊愕,迷蒙美丽的眼睛,如起雾的深林,迷茫而幽深。
宛如迷路的、被猎人误伤的小兽。
叶子桓的目光艰难地挪到安盈身后:本该趁机离开的百里无伤,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安盈身后。
腰中软剑已经出鞘。
剑身蜿蜒如毒蛇,透过安盈的背心,穿过去,一直刺入叶子桓的胸口。
他的动作太快,太出乎意料,中间又夹了一个安盈。叶子桓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
在那个女孩,为他死命地抱住敌人,那么关切焦急地催着他快走时,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用剑洞穿了她!
叶子桓终于觉察出疼痛,受伤的胸口,那许久没有悸动过的心脏,疼得不知所谓,却不知道是因为百里无伤那锋芒毕露的一剑,还是因为……安盈。
安盈紧紧地贴着叶子桓,剑柄露在体外,但剑身已经穿过了她整个身体,与叶子桓相连,她动弹不了,而且,似乎,她也不想动。
安盈依旧抱着叶子桓,手臂甚至下意识地收了收,两手扣紧,唯恐叶子桓逃脱了。
漆黑如星辰的眼睛里,不是没有惊痛的。她咬着唇,任凭胸腔逆行的血从嘴角渗出,“你快走啊!”
她仍然坚持地说着这句话,即便在百里无伤这样伤了她之后,安盈还是重复着这句话,她困住叶子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快走。”
目中迷茫渐深,可是,没有退缩,更没有怨恨。
百里无伤终于松开剑,他的表情很平静,那双清冷如冰魄的眼,仿佛天边从亘古漠然至今的明月,突然间,那么遥不可及。
他看着安盈已被血染红的衣衫,看着叶子桓又急又怒的脸,淡淡道,“想追杀我,也要等你自己先活下来再说,那么,再见了,无尘公子。”
他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话,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沙棘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嘶吼声,百里无伤抬起头,唇角扬起一抹冷而奇特的笑意,脚步未停,缓缓地朝院门外走去。
而院门外,那些早已经被惊动的无尘宫侍卫纷纷围了上来,一些人横刀立于百里无伤身前,有几个注意到叶子桓这边的情况,赶紧冲了过来。
冲到最前面的,便是海墨。
“公子!”海墨惊惧地看着那柄穿过叶子桓要害的剑,脸色煞白,却不敢擅自去拔剑。
反而是叶子桓,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手腕翻转,握住安盈背后的剑柄,另一只手握紧安盈的手臂,用最后的力气,将那柄软剑猛地抽了出来。
血如雨般喷洒而出,海墨出手闪电,在剑拔出的那一瞬,已经为叶子桓封住了穴道止血。
安盈则软软地倒在了叶子桓的臂弯里,呼吸急促,还没有失去意识。
院门外,百里无伤已经被无尘宫赶来的弟子侍卫围成的半圆彻底封住了去路,方才重创叶子桓的那一剑,已经耗费了他最后的气力,想突围似乎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