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一阵,旋即转身冷声问:“谁先妄动了?”
他还没有正式下达行动信号,此时不听指挥提前动手,如同违抗军纪。
不知道是不是安盈的错觉,在萧逸质问属下的那一瞬,她几乎感受到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气。
后面很有人跪了过来,影卫的头领,他单膝扣在萧逸面前,肃颜道:“禀主子,动手的人不是我方的。”
“还有第三方?去看看是谁?”萧逸蹙眉。
安盈一恍神,继而福至心灵,“我知道是谁。”
萧逸转头望向她。
“百里无伤。”安盈转身,遥望着天一门的方向,轻轻地说。
是了,她早该猜到他会这样做。
百里无伤不是萧逸,他不会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去部署,当他看一个不顺眼时,或者,想杀一个人时,他就会——直接动手。
第一声惨叫声过后,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百里无伤似乎并不想低调地进行,他故意给那些人机会喊出来,等他们吓破了胆,再从容不迫地解决他们。
恐怖的气氛顿时弥漫了整个天一门。
萧逸乍听到“百里无伤”的名字,他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安盈,但什么都没说。
“我们过去。”
天一门的外面已经成为了修罗校场。
那些在外面巡逻的人一批一批,整齐地倒在血泊里,他们的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闭上,还是惊恐地睁着,所有人都是两刀毙命:一刀在喉咙,不深。
另一头是心脏处,这才是致命伤。
敢情,他是先让他们看看血从自己喉咙喷出来的样子,这才结果他们。
安盈虽一直知道百里无伤是魔头,可真正看到面前的场景时,还是忍不住遍体发寒。
他的剑势太干净,竟是没有一点犹豫,没有哪怕一丝丝怜悯心。
外面一个活人都没有,萧逸与安盈进去的时候,只闻得到空气里的血腥味。从外面到大厅,再经过长廊,几乎每行一步,都能看到一具尸身,死状并不算惨,可是他们的神色,却活像见了鬼似的,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也对,萧遥对他们说,百里无伤已经死了。倘若知道百里无伤还活着,天一门只怕也没人敢起来反抗,可是,他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是白衣从容,面如皎月,笑得像个恶魔,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
就这样踩着血痕一路走,安盈看着那一路倒下的尸身,看着这一路溅上的血——这个安盈所熟悉的建筑,几乎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几乎是小孩噩梦中的梦靥。
直到走进天一门后部用来议事的大厅时,安盈环视着四周横七竖八倒地的人,突然顿住脚步,“不用往前走了,前面大概也是一样的情景。”
百里无伤出手,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
“我们回最开始的那个广场去。”几乎在同时,萧逸也顿足道。
他们都想起了在被抓来的那一天,挂在广场四周的那些天一门弟子,对百里无伤而言,背叛他的人,无论是逃到海角天涯、千里之外,还是躲进壁垒森严、严丝合缝的坚堡,他都会亲手杀之而后快。
而追随于他的,正如谢无双所言,“百里无伤是一个值得你信赖的人”,他也绝对对得起你这份信赖,刀枪火海,绝不相弃。
他肯定去救那些人了。
在这边的杀戮,既是立威,也是声东击西的把戏。
两人冲口而出后,忍不住对望了一眼,然后,萧逸握住安盈的手,转身疾步朝矿洞那边的广场折去。
后面的影卫自然跟了上来,在离开天一门总部时,安盈忽而记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海墨呢?”
据说无尘宫接手了天一门,叶子桓派海墨来这里主持大局。如果百里无伤刚才单枪匹马,一直走到了最后,难道,他已经与海墨交过手了?
“海墨不在天一门,今天傍晚有人告诉海墨,叶子桓杀了乔娜娜。他已经带着亲信去找叶子桓了。”萧逸一面赶往广场,一面解释。
安盈心底一凉,“子桓杀了娜娜姐?”
“假的。那个乔娜娜是经过无双修容后的太子府死士。她故意去找叶子桓,并且在众目睽睽中,设计让叶子桓误杀自己。”萧逸淡淡地说:“足可乱真。”
安盈哽了一下。
等海墨赶往叶子桓那里,见到那个假的乔娜娜时,该有多伤心?
他会不会因此与叶子桓反目为仇?
难怪今夜的天一峰如此安静,根本就没见到无尘宫的什么人——除了最开始的一些守卫之外。
这就是萧逸一开始所说的离间计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冲到了白日集合的广场,果不其然,百里无伤正在那里。
广场那些天一门弟子已经被百里无伤放了下来,他们被吊了多时,双脚发麻,站也站不稳,只能相互扶持着挤在不远的角落里。
百里无伤则被围困在广场中央——这本是一个诱使他上当的陷阱,当然布置了重重机关,虽然百里无伤方才血洗天一门的行为吸引了绝大多数人过去,可这里还是留下了一批,此时,广场四周早已经挖好的壕沟深陷了下去,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火油,身穿铠甲的弓箭手张着满月般的弓弦,将点上火苗的箭头对准了百里无伤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堵住了他全部的退路。
萧逸远远地看到伏笔,离开扬手让大家散开,他则顺势搂着安盈的腰,一个纵身,跃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从高处望下去,那边的场景历历在目。
簇簇火光下,百里无伤照样一袭白衣,只是衣袂被溅上了不少血滴,像一夜绽放的梅花,千树万树。他的脸倒极干净,清美如月,微微上翘的嘴唇有种似笑非笑的轻蔑,好像俯视凡间的神子似的……不,应该说,宛如邪肆横生的恶灵。
如果不是恶灵,又怎么可能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的现在,在血流如注、重重包围,踏着生死边缘的景况里,还能笑得如此招摇美艳,仿佛一笔天成地就的写意画?
安盈只朝下面看了一眼,不免有又了一股将百里无伤揍一拳的感觉。
他让她向前走,说出来的话那么理智冷静,那么振振有词,可是转眼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