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这些日子在军中一直放言,要拿鞑子的人头来祭旗。今儿既然没顺利截住他,就不能指望方达自己忽然想通了,再说方达私自出关,本就是死罪,定是要捞点军功回去,戴罪立功。
“殿下,此地情况不明,您还是先回大营,我去追!”司马彦这时候不敢让高珩继续追下去了,万一遇上了鞑子,有个意外,那可是真别活了。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高珩已经打马追了上去,“追上方达,相机行事,万不得已便绑了他!”
这可是两百骑兵啊!定西军在军饷不足的情况下,培养一个骑兵可不容易,目下敌情不明,骑兵受到损失,那可真是……
“呼喝喝~~~”
前方骑兵队忽然响起一阵哨音,这是骑兵提醒前方有敌情的信号。
高珩和司马彦勒住缰绳,极目望去,蓝天白云绿草,目力所及之处,是十几个零落的蒙古包,炊烟袅袅,想是牧民正在做饭,原是一片宁静祥和,现在却被铮铮铁骑打破。
两百骑兵的动静也早已惊动了牧民,他们嘶声喊叫,没头苍蝇般在部落里转,高珩听不懂,却能感受到声音里的绝望。
“杀!”方达一马当先,与骑兵们冲入部落营地,马蹄踢翻正在牛粪堆上翻滚的茶水,手无寸铁的牧民们还来不及求饶,就被骑兵的长刀一一收割走生命,留下没了生气的躯壳。妇女,儿童,冲出蒙古包抱着亲人的尸体痛哭流涕,面对冲来的骑兵,竟是不躲不闪,转眼也没了呼吸,无力地趴伏在了亲人的尸体上。
短短一瞬,这个长城关口外宁静的蒙古小部落就被杀了个干净。
方达示威般地冲高珩的方向看了看,他手下的士兵忙着清扫战利,拖着蒙古人畜养的牛羊,喜得眉开眼笑。
高珩没说话,他没想到方达下手竟然如此狠,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高校尉,鞑子扫荡边境上的村子时,也是如此行事的,并不饶过妇孺。”司马彦察言观色,知道高珩心中所想,忍不住开口相劝。
高珩没有正面回答:“这些回去再说,你去把方达叫过来,告诉他,是秦王召见!”
高珩虽然年轻,却不是能被人左右的主,听到高珩这样说,司马彦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他肃声道:“遵命!”
方达见司马彦过来,笑道:“司马兄弟,老方知道你是为着我好,不过你也别劝我了,此番出来,我也没想着活着回去。你先回去和王爷回禀一声,就说我老方沿着长城一带把鞑子杀绝了,再领着兄弟们回去受罚。”
司马彦已经是一肚子火,哪里还会跟他客气,一马鞭抽了过去:“方达!你想造反?!”
方达梗着脖子:“我老方是杀鞑子,造的哪门子反?”
司马彦瞧着他冷笑两声:“丢刀,下马,秦王殿下召见!”
方达漫不在乎地下了马,将刀抛给亲兵:“给老子擦干净。”
及至到了高珩面前,方达仍是脖子昂得高高的,随随便便拱手一礼,怪腔怪调:“方达见过秦王殿下。”
“老方!你是不是糊涂了!”司马彦简直想剖开方达的脑子,看看是不是塞住了,“你私自带兵出关,可是死罪!我请秦王殿下来,是为了相救于你!”
方达笑道:“司马,你也别想吓唬我,王爷私下调了五万大军,朝廷也没降罪。我老方不过带了两百骑兵,有那么严重吗,再说这不是刚刚立了军功?等我再扫几个部落,说不准王爷还要夸奖于我。”
高珩再也忍不住了,怒极反笑:“你也配和我外祖相比!”
方达不服气:“都是为了打鞑子!只要能多杀几个鞑子,我老方命都可以不要!”
高珩冷笑道:“你这种莽夫的命,又值个甚么?”
“你!”方达一口气憋得心口疼,后面亲兵齐齐上前一步,他们都是跟着方达尸山血海里闯过来的,可不管高珩是什么劳什子王爷,只认方达一个。
见高珩当众放出这样蔑视主将的言辞,恨不得当下就把他给拉下马来,也叫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司马彦连忙带着亲兵拦住:“都疯了吗?!”
高珩厉声道:“难道我说错了?我外祖调兵是为了保护大魏百姓,你呢?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我来问你,你领兵出关,可曾了解敌情?可曾熟悉地形?可曾制定作战计划?如何进攻,如何撤退?还有,你可知道这次行动说不准会暴露大魏军情?!”
“这……”方达出关不过凭着一股血勇,想要来个开门红,激励激励士气,何曾想过这么多。
高珩冷笑:“你什么都没想过,也敢带着定西军精锐骑兵随你一同赴死!你死不可惜,可方将军你想过没有,这些骑兵费了多少军力养的?兄弟们连饭都吃不饱,却从没有饿着你们骑的这些马!你倒是想慷慨赴死赚个名声,怕只怕最后只能落个莽夫之名!还有这些兄弟们,本是我大魏铮铮好男儿,却不能在战场上博个军功,要跟着你陪葬!”
方达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身后亲兵亦是动容,司马彦上前道:“老方,秦王殿下说的虽重,可都是肺腑之言,你别再犟了,跟我们回去向王爷请罪!”
方达长叹一声,扔掉了马鞭,传令道:“整理战利品,一刻钟后号角三响,便集合回营!”
“是!”
亲兵去传令,方达回头瞧瞧高珩,终是低下了头:“这次是我老方想的不周到,我跟着你们回去请罪,不过这都是我一人之过,与下面的弟兄们不相干。”
司马彦拍拍他肩膀没说话,高珩皱眉看着远处,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