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雨婷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刹那,夜小鹰脑海里的那些黑白的记忆碎片沸腾了,激动的像是要癫狂,就好像比生命还珍贵的东西在丢失了很多年之后,终于又找了回来,它们欢呼雀跃的链接着、聚集着,在夜小鹰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像龙卷风一样围着他旋转,把他封闭在一个幽暗的空间里。
“齐洪希老爷子,怎么回事啊这是,你不是让我重走你的人生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啦?”夜小鹰恐惧的大呼着,
“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苍天呐,你我终于记起了爱人的音容和我们那些年刻骨铭心的爱情!”鬼火在龙卷中浮现了出来,激动地急速闪烁着,“太久远了,太久远了!久远到我只记的一个刻骨铭心的承诺。”
“为了当初的承诺,我努力的活着,等着,很久、很久!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忘记了,被岁月尘封,被风雨吹去,被痛苦磨去,可最可悲的是等我孤独的死去了,等到我成了一堆白骨,我却忘了爱人的音容,我只记得我要在这等她,只记的她的名字,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却找不回来了。”
“所以你才让我重走你的人生,要找回你的记忆?”夜小鹰无辜的问道。
“是的,我把你融进了我的灵魂,让你进入了我灵魂的最深处,帮我把那些尘封的记忆捡起来,帮我找回我丢失的心和爱人。”鬼火幽幽的说道。
“然后呢?”夜小鹰无辜的问道。
“然后你就会被我融合,我将用你的身份去全世界找她。”鬼火冷冷说道。
“这么说你已经找回你的记忆了?”夜小鹰问道。
“是的,你看。”鬼火摇曳了一下,黑白记忆碎片组成的龙卷瞬间凝固了,变成了一副360度的大屏幕。
屏幕中出现了真实的齐洪希和林雨婷。
他们一块上街宣传,一块写剧本,
灵魂被困住的夜小鹰就像是看一部逼真的3D电影。
夜小鹰这时候才发现齐洪希确实是个才子,上台表演,坐唱念打,一个手势一个唱腔都有板有眼,台下编剧,各类古典名著随手拈来,结合现实随心所用。
年轻的林雨婷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才华横溢的学长,她也认出了他便是当日学生运动中被自己救了的那个学生,心底更无端的亲近了很多,整日的借着讨论剧情的机会靠近他、亲近他。
齐洪希的心也早已经被这个漂亮、大方,知书达理、多才多艺、又救过自己的女孩偷去了,只是碍于对方的家世不敢表白,但心中的那团火却越燃越旺。
学生运动被当局打压的厉害,虽然更多的有识之士站了出来,但力量还是太过薄弱,宣传的队伍决定南下,让更多人接触到抗日救亡的道理。
林雨婷家人不让她跑这么远,她只好求奶妈把小院作为宣传队的活动基地,也是她见齐洪希的地方。
接触的时间久了,两个年轻的心终于把持不住,双双坠入爱河,明面上两人是改编戏曲的伙伴,私底下却爱的轰轰烈烈。
他们秘密的幽会,海誓山盟,私定终身。
夜小鹰能感到,这段时间是齐洪希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因为他能感觉那两点鬼火幸福的战栗。
但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一年以后,他们的秘密被很多人捕捉到了。
就像奶妈于婶说的,大杂院的地方,是舌头最长的地方,风言风语四起,最终传到了林雨婷父亲的耳朵里。
林雨婷的父亲是洋行的大商人,表面上开明,实质上确实一个古板守旧的人,他听到风言风语之后大怒,认为是林雨婷败坏了他们家的门风,便把她抓回了家里,关了禁闭。
齐洪希鼓起勇气想上门提亲,却被仆人打了出来。
“穷小子,别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林家的大小姐,不是你这种人高攀的起的。”夜小鹰看到林家的大管家居高临下的对着遍体鳞伤的齐洪希说道。
黑瘦年轻人要去延安了,他告诉齐洪希,想跟他结伴同行。
齐洪希犹豫不决。
林家的司机阿贵在晚上送来一张纸条,是林雨婷写的。
夜小鹰看到,上面只有六个字:“此生唯你不嫁!”
齐洪希泪如雨下,内心如焚,终于下定决心去博取功名,而博取功名最快的途径是军功,他到了小院,托奶妈于婶给林雨婷送了张纸条,告诉她,他一定会带着一身的荣耀来迎娶她,拜托她等上三年。
给父母去了封信,收拾好行礼开始赶赴军人的圣地黄埔军校,临行前于婶送来雨婷的书信,信是用血写的:“君若不离,我既不弃,相聚小院,至死方休!”
齐洪希怀揣着书信,流着泪离开了爱人所在的北平,一路艰辛的到了广州。
铁血的训练,血与火的磨砺,齐洪希在军校里快速的成才着,1938年,应抗战的需要,齐洪希提前毕业,进入中央军,任少尉军衔。
他期间曾写过无数封信,但战乱年代,信件寄出后便音信全无,他心中牵挂日甚,为了早日能衣锦还乡,了解这魂牵梦绕的思念,他在作战的前线英勇的战斗,几次死里逃生,十几次战役下来,终于得到上峰的赏识,提拔了团长的职务。
但北平早已沦陷,他托情报机构打探,林家全家上下已在沦陷的前夕逃了出来,不知迁到了何妨。
情报人员告诉他,林家走的时候,用一个木笼,强行带走了自家的小女儿,那女孩为了逃跑,指甲都抓破了,木笼上全是血。
据说那女孩不肯走,是因为她在等她的恋人。
齐洪希捧着当日他离开北平时雨婷给他的信,哭的像个孩子。
后来,老家也来信,说他父母在战乱中双双去世了,他离开部队,回到老家在父母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
“爹!娘!我愧对你们啊!”他跪在坟前仰天长啸道,“雨婷,我也愧对你啊,但我在父母坟前起誓,今生绝不负你!”
抗战胜利后,又要内战了,齐洪希想尽一切办法申请调入傅作义将军的部队,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北平城。
他回到了小院,找到于婶。于婶的儿子死了,他认于婶当干妈,给她养老,然后在小院里住下,等着雨婷。
后来,北平和平解放,齐洪希解甲归田,当了一名有轨电车司机,他正值壮年,又有一身铁血的军人气质,又博学多才,很多女孩喜欢他,但他始终沉默,因为他心底自始至终都只有雨婷一个。安稳了几年后,****爆发,他作为原国军军官,被划归为黑五类,惨遭批斗。
挂牌游街,戴高帽开大会批斗,暴打,剃阴阳头,他每每被打的遍体鳞伤,死去活来,但都忍者不死,拼命的爬回小院,他害怕错过雨婷。
红卫兵们认为他死不悔改,意图复辟蒋家王朝,要判他的死刑;幸亏原他燕京大学的同学,后来去了延安的黑瘦年轻人认出了他,作为高级干部把他保了出来。
齐洪希自那之后对便不再愿意跟人交流,更不愿多讲话,只是在小院门口等着。
****结束,他又回到公交公司工作,除了工作,他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待了几年,于婶去世了,他独自住在小院。
到了年纪,办理的退休,他就更加执着的在小院里等着、等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取钱、买菜和买一些必需品,他一刻也不离开。
生怕错过了,再错过就是永别了。
他每日坚持锻炼,坚持洗冷水澡,他不敢死,他想再见雨婷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但雨婷一直没来。
天井里的槐树很老了,石榴树也很老了,他,也很老了,老到忘记了很多东西,老到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老到已经忘了爱人的模样和当年的刻骨铭心,但他始终没忘那个承诺,始终没忘记那个最爱的名字——雨婷!
很老很老的齐洪希在一个午后,躺在客厅的躺椅上,颤抖着把保存了几十年的信又拿了出来,对着太阳痴痴的看着,“相聚小院,至死方休……”他痴痴的说着,“我的爱人啊,我撑不住了,我等不到你了,你快回来啊……”
他这一躺就再也没有起来,没有人知晓,直到他身体化成了白骨,直到躺椅烂成了木屑……
只有那一缕执念困锁的灵魂还在孤独的等候。
“太惨了!”夜小鹰看完了齐洪希的一生,唏嘘的说道。
“所有的记忆,所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我都想起来了,我真的一刻等不了了。”两点鬼火恢复了齐洪希的面貌,颤抖的说道,“虽然很对不起,但还是请把你的灵魂和身体都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