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越来越圆了,像块被啃了一口的烧饼高悬在墨玉般的天空,洒下了牛奶般柔滑的光,一只夜枭拍打着美味的烤翅膀,在银色的月光下划过了一道巧克力般的弧。
小鬼萱萱在难得清冽的月色下,难得的文采飞扬,朗声读起了自己的作品。
“噗!哈哈哈哈,萱萱你太有才了,你让大部分吃货们情何以堪!”与萱萱并排齐飞的夜小鹰听到她的作品,笑的差点掉到地上。
“太坏了你,不理你了。”萱萱被打击了,气恼的踹了夜小鹰一脚,快速飞走了。
“萱萱,你等等我,不是,你不要理解错了,我是在夸你,嘿嘿嘿。”夜小鹰边笑边追了上去。
白天一如既往的平淡,
待黑夜降临的时候,
夜小鹰和萱萱又赶往了刘山水那里;昨晚对刘爱国动了杀心,让夜小鹰的胸毛再次的到了极限,今晚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把任务完成了。
刘山水那间满是苍蝇的房间被清理了出来,他那长满了蛆虫的尸首也不见了,十几簇驱蝇香在房间里点着,烟雾缭绕间,倒也有了几分正常人家该有的气息。
刘爱国就坐在屋子中间唯一的一张破椅子上,抱着一个简陋的骨灰盒,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月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山水的鬼魂坐在他那张已经只剩下床板的床上,痴痴的望着他的儿子,真是相对无言,心伤自知。
夜小鹰也没管刘山水,直接在刘爱国的面前显露出了身影:“刘爱国,你就这么把你爹给烧啦,忏悔了没有?”
刘爱国被夜小鹰猛不丁的出现吓的蹦了起来,骨灰盒差点扔了出去,被夜小鹰按住了:“别害怕,我现在还不打算带你走。”
见儿子受到惊吓,站起来准备往前冲的刘山水见是夜小鹰,也放下心来,冲他感激的一笑。
“怎么忏悔啊,这间屋子没清理前我敢在这里面待着超过10分钟立马会嗝屁,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再说我家老头都快烂成农家肥了,再不抓紧送火葬场估计人家都不收了,大神啊,你也体谅体谅吧!”刘爱国估计也是被他爹死前、死后的惨状刺激的不轻,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
见儿子哭了,刘山水浑身颤抖着想去给他擦眼泪,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就在床前伸着手不停地哆嗦着。
“哎!”夜小鹰看到了刘山水的可怜样,心中不忍,叹了口气道:“刘爱国,我要是现在能让你跟你爹见个面,你能把你的忏悔补上吗?”
“我能……哎,什么事啊这都是?”刘爱国眼泪‘滴答滴答’的滴在了胸前的骨灰盒上,已泣不成声。
“刘山水,出来吧,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的,躲避除了能徒增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夜小鹰对刘山水大声喝道。
刘山水在夜小鹰的呵斥下,终于低着头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爹?”刘爱国手一松,骨灰盒掉在了地上、骨灰撒了出来。
“儿啊,爹没用,爹拖累你了!”刘山水脸上刀劈斧砍般的皱纹抖动着,挤出了无比悲凉的话语。
“爹啊!”刘爱国痛哭着跪了下去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我没想过会这样……我不是人啊!”
“孩子,我不怨你,我只是想看到你能好好的活着,不然我没脸下去见你娘啊。”刘山水流不出眼泪,却显得更加的痛苦了。
“爹,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刘爱国跪在地上,眼泪儿打湿了地面。
“啊啊啊啊啊!”刘山水这个被生活打断了脊梁骨的男人听到儿子的这句话,终于回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每天看到年轻的妻子和蹒跚学步的儿子迎接自己回家时的笑脸;自己工作出色,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在公司表彰大会上佩戴红花、慷慨发言,被同事羡慕时的荣耀,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傲气终于激发了出来,也终于挺起了他那佝偻了几十年的胸膛。
“儿子,老爹一辈子怨天尤人,顾影自怜,时刻传播着负能量,落到这么凄惨的结局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你一定要挺起脊梁来,好好做人,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加油吧儿子!我跟你妈会在在下面看着你的。”刘山水麻木的眼中闪现出了消失了几十年的坚毅。
白无常的身影在房间的角落里显了出来,伸着大舌头对着夜小鹰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走了!”刘山水见儿子终于的回心转意了,决然的转过身躯,给儿子留下了一个伟岸的背影,然后慢慢的消散了,重归于透明。白无常招了招手,刘山水透明的魂魄解脱般的微笑着飞向了他背后的口袋,眼睛中终于显出从未有过的自信和从容。
“希望下一世他能投个好胎吧!”夜小鹰见刘山水消失在了白无常的口袋中,不由得祝愿道。
“小鹰,最近过的怎么样啊!”白无常把背后的口袋整理了一下,眨了眨扫帚眼跟夜小鹰搭起了讪。
“还算不错吧,白哥,黑哥还没回来啊?”夜小鹰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
“哎,那个死鬼玩起来就把人家忘的干净了;噢,对了,小鹰,有时间我带你到我公寓去玩啊!”白无常用手半掩着脸,娇羞道。
“呃……不用了,白哥,你看我这还有个小鬼头要照顾;等黑哥回来咱们一起到楚融那去玩吧,他那还有个园林,就当是旅游了。”夜小鹰看到白无常娇羞的表情,含情默默的扫帚眼,迎风飘荡的热辣长舌,不由得菊花一紧外加胸腹间一阵翻腾(虽然他现在没有实体),差点干呕了出来,急忙搬出了坑货楚融,委婉的拒绝了。
“那好吧,没事就找人家谈谈鬼生理想,人家现在蛮孤独的!”白无常挥了一下衣袖,扭了一下腰,嗲声嗲气的说道。
“嗯!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夜小鹰心道:“画面太美,真的不忍直视啊!”
白无常腰肢扭动了几下,穿墙而去了。
“嘻嘻嘻,大叔,我看你要弯了!”片刻后,见白无常确实走远了,萱萱挪揄道。
“去去去,小屁孩,懂啥啊你;不过说真的,跟白哥在一块真是太挑战神经了!”夜小鹰长吁了一口气道。
刘爱国在处理父亲的后事中,在整理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的回忆中,在跟父亲魂魄的谈话中,在父亲悲凉、凄惨死亡的刺激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本性;而父亲鬼魂消散前的伟岸背影更是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于是他跪在地上,平静而自然的捧起洒落的骨灰重新装入骨灰盒中,一下一下,自然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虔诚和决心。
夜小鹰静静的看着。
良久,刘爱国终于把所有洒落的骨灰都装入了骨灰盒中,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找到脊梁骨了没,还在不在?”夜小鹰瞪着眼问道。
“找到了,还在!”刘爱国淡淡回答:“我会连我爹的那份生活尊严一块承担起来!”
“好,只要男人的脊梁骨还在,就没有顶不起来的东西;不管是狂风暴雨、不管是惊涛巨浪,只要男人的脊梁骨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槛,就没有趟不过的河;我相信你,加油吧。”夜小鹰难得正经的攥着拳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