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张依一会和孟青柠走得那么近，后来我在陈言他们回去之后，在“修行正远”的大门那里，撞见了张依一，或者说她似乎是在那里等我。
“我是不是很可怕？！”张依一这么问我，并且在我的面前摘下了鸭舌帽。
那张有些骇人的半面脸，老实说，的确有点吓人。
“不……没有。”尽管事实如此，可我依然摇头表示否认，只是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及她拿下帽子的意图是什么，是为了吓我？显然张依一不会这么无聊。
“那个女孩，得了那种病，还这么开朗，”张依一第一次朝我微笑，尽管她笑起来，那半边嘴角是不动的，但这不否定她笑容里包含的善意和美好。
“我以后，也要像她一样，更加乐观，再也不会怕你们那些异样的目光！”张依一这么说完，转身回去了大屋子里头。
张依一的话其实有些幼稚，她是以不幸的程度来度量自己是否应该更乐观，所以说出来的这话，我是有些替她担忧的。她未必能真的接受得了别人所有不友好的那种异样目光。
就像周亚也做不到完全接受旁人带给他的那种偏见，要不然，周亚也不会在人多的时候，选择沉默。张依一和周亚比起来，心理的承受能力可能还不如周亚。
所以我确信了先前的判断，张依一还是把我当成了不友好目光的那类人，所以她跟我这么说，看起来是在宣告着什么。这似乎是她下定了决心才做出来的事。
她的话与其说是在说给我听，不如说其实她是在说给她自己听，那个躲在鸭舌帽下的怯懦的张依一。
不过我觉得一句话、一晚上并不能改变多少，至少我不这么认为，从明天开始，张依一就能脱胎换骨。这绝对不可能，她的路还长着呢。
但她还有个无比疼爱她的好哥哥，张横很像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我竟会有些羡慕她。
我去大屋子找张横的时候，他在收拾回学校的东西。之前我们这些人还在院子里聊着还没有成型的“唱吧”的时候，张横一直在擂台上挥汗如雨。
“什么时候回去？”我靠在擂台旁问他。
“怎么了？突然管起闲事来了，”张横有些意外我会主动找他说话，他朝我指了指，“把那个……最下面的，递过来！”
顺着张横的手指，我在一堆杂志的最侧面，找到了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女孩的侧面。
很漂亮，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这谁？”我好奇地问他，“你的前女友？”
“拿过来……”张横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我的这句问话，只是催促我递过来。
来“修行正远”这么久，张横从没跟我说过他还有前女友之类的这种存在，不过他的性格也不可能跟我吹嘘他曾经会有这么漂亮的前女友。
“对不起，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我意识到张横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所以我跟他道歉。
“没什么，都过去了，”张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如果我没有道歉，他可能不会理会我，一会儿我看他把那只相框放进行李箱，再听他说道，“我们还是要把之前的约定做完。”
“什么？”我一愣。
“再过两天，你才能回去，我和小柔说好了的，快去睡吧，明早还是照旧。”张横这么对我说。
我被古小柔拜托留下来训练这事，我在当时真的差点都忘了。也许是陈警官交给我的那个文件袋令我有些忘乎所以。
“嗯，一定完成。”我已经没有了第一天的不愿和对张横的那种心理，我现在把他当作朋友，尽管我总是觉得是我在自作多情，张横也许并不需要我这个朋友，在他的眼里，朋友的意思可能只是几个名字的集合，里面有阿修也有古小柔，还有那个不走运被野兽吃掉的女孩端木南。
我在想到古小柔的时候，顺口就问张横。
“小柔她这几天怎么没来？”，我挠了挠头，再解释一句，“谢婆婆还让我把她的风铃带给她呢。”
“不知道，她可能有别的在忙，”张横要关灯，催我离开，“我要关灯了，去睡吧。”
“好。”我点头和他一起出来。
“回去了，记得帮我关注依一，要是有人欺负她，电话我！”张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是挺凶的。
“行，她是哪个系的？”大学里除非是在一个班，要不然就算是一个学院的，想要时刻关注，几乎不太可能，我觉得张横不会不知道这点。但是他这么问，我也就只好这么回答。
“依一是体育系的，”张横回答我，“她住院前，和同学关系都很好，但是总会有人说闲话的，你帮我盯着点吧！”
我去……张大哥的思维逻辑线还真是简单啊，那种说闲话的，我怎么去管？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祖辈的人智慧不比我们的差，所以这种搁在古代的天子都做不到的事，我怎么可能管得了那个，再说我能怎么盯？我总不能转系去体育系吧？我在心里吐槽了一个来回。
“这个不太好盯着吧，别人闲话，我也管不住啊？！”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张横这个想法有些痴人说梦。
“你没课的时候，过去就行了，晚自习什么的，”张横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在我看来，说出来的都是些馊主意，他继续说，“吃饭什么的，也跟她一起，总之别让她一个人……”
张横仿佛满脑子的BAD，他在朝我秀着他脑袋的下限。在我还没来得及感叹辩解的时候，他又说。
“依一寝室那几个，我不太喜欢，她们之前关系也不好，”张横操心简直操到了月球，“你要不……”
“住到女寝？”我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吐槽一句，“我倒是想啊，学校肯定不干。”
“也是……”我以为刚刚张横说的主意已经够糟了，没想到他再来了一句，“那要不，你去追她寝室的室友？胡车一，你还是单身的呢，别找什么尤飞菲了，踏实点找个H青的，怎么样？”
“哈？！大哥，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吧？”我忍不住反驳他，“你怎么不去？这都什么主意啊？能管什么用？”
“你追到她室友，不就有个帮忙的了么？依一也就有个照应了，”张横有模有样地给我解释起来，“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心里过不去。”
握草……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你过不去，难道我就能过得去了？张横在关于张依一这件事上的节操仿佛被狗吃了，这简直就是堪比卖队友送人头的混蛋行为。一句比一句的下限低。事实也是如此，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那几个女的，有两个长得还挺不错的，你别老想着那个尤飞菲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你们不合适！”张横旧事重提，仿佛他竟然还是先有怒意的那一个，“你找个实际点的不行么，就当是帮我个忙了，成么？”
“不是……这不是帮不帮忙，你这有点损啊！”我没有暴怒，或者像以往那样开骂，可能因为今天后来的情绪还不错，还有我还对张横抱有敬佩的意思。
不过我敬佩的是他身为兄长对张依一的保护，而不是这些如同脑子灌屎一样的馊主意。
“你就说帮不帮吧！？”张横比我还先没有了耐性。
“如果让我就去经常看看依一，我可以，让我听你后面说的那些馊主意，那我不能。”
强势这个词很有意思，它单独拿出来其实是不成立的，因为它需要一个参照物。
我的强势在遇到更为强势的张横的时候，就显现成了弱势，这会我虽然反感张横不走脑子一样的想法，但是还怕把他给惹怒了，说不定他会当场揍我一顿。
但我是绝不会同意张横说的那句，让我放弃尤飞菲的话，所以我表明我的立场，并且丢给了张横一些压力。
“我是不会去为了帮你这个，去追什么人之类的，我现在有尤飞菲一个就足够了，不像你！”我指着张横背在身上的行李，那个放置相框的位置，“你不是和我本家在谈么，还念念不忘前女友，你对得起胡辉么？”
这句话至少从结果上来说，还是很管用，张横后来没再强迫我接受那些馊主意。但是在刚开始说出来的时候，结果有些超乎我的预期，我以为张横最多就是骂我一句，反驳我的话。
没想到，张横这就跟我动手了……他打了我一拳，我的内心简直想要送一百个手榴弹给他……这样的人，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了啊，我心说我特么犯了什么错了？
我挨了张横一拳之后，没有认怂，我觉得我没错，要打的话，我也不虚。
所以我和张横就在大屋子外面干了起来，张横可能没有料到，我和第一天被他揍趴下的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
速度，力量又或者是出手动作的经验，都提升了许多。
“我的这事，不要你管！你也别和胡辉说这个！”张横的蛮横，我后来其实能够理解，他带着张依一，在遇到古老头之前，如果不强硬一些，就会被困难吃掉，在那会甚至很普通的柴米油盐就足以成为杀死他们的凶手。然后被淘汰掉的人就是他们。
所以我对古老头收养他们后来发生的事非常得感兴趣，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好机会去问。因为我是个局外人，还因为张横这个人。他虽然直爽，但是其实算比较寡言，情绪上来后想要多交流几句都困难的那种类型。
这一次张横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我虽然挨揍挨得比较多，但是也让张横挂了彩。
我把张横的嘴角打出了血。
然后，我看到了张依一出现在张横的身后。
“快住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张依一喊停了我，不过张横没有停。
接着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眼角上，顿时叫我左眼一黑。我差点以为我的眼珠被这一拳给打飞了，今后我就成了盲人。
“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人？！”张依一埋怨起张横，我听到张横“哼！”了一声，然后像是负气一样离开了，我TM比吃了屎还难受……心里骂了张横的脑袋一百遍“幼稚”、没脑子的草包……负气离开的人应该是我好不好？！
我深刻理解了陈警官的话来，冲动！冲动！张横的冲动是和他的人生死死绑定的一种属性，根本不可能改得掉。
而往往容易冲动的人总是可能会在某一天，或者某一个时刻，为此付出代价。张横从来都意识不到这点。
“你没事吧？！怎么样了？！我去拿碘酒！你等会！先别用手擦！”张依一发现我的眼角被打破，挂下了鲜血，急忙回去取来了药箱。
“对不起啊！我哥他就是太冲动了，”张依一还算个明白人，没有袒护张横，“但他以前平时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才变得这样……”
张依一的声线很有磁性，我还是觉得很像感冒之后，嗓子变化了，发出来的那种鼻音。
她有意侧脸，不给我看那半边因为受伤而变得有些骇人的脸。
我眯着眼睛，这会离张依一很近，我在张依一给我消毒伤口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
张横收进背包的那个相框，里面侧着脸的姑娘，她好像是张依一。
这家伙，你解释一句难道会死么？我在心里再次骂了一句张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