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分,欧丹走出家门。
3:44分,欧丹抵达目的地。
3:46分,苦于来得太早,欧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中。
3:54分,又一对情侣上了缆车,缆车从黄金城到佣兵城,大概需要十五分钟。一想到那这群家伙在一片淡蓝色幽光中,可能会做的那些不知廉耻的勾当……她就莫名其妙地憋了一肚子火。
4:06分,欧丹跑到缆车的管理处,要求他们暂时停运。
4:07分,她被拒绝了。
4:14分,管理处的武者们认识到了自身的弱小与无能,他们同意了。重伤的人被抬走了。
4:14分,【这次一个人也没杀,棒棒嗒!】
4:26分,欧丹感到无聊了。
4:28分,欧丹将剩下的管理人员分成两组,命令他们开展自由搏杀。
4:31分,大家用袖珍小刀打得兴高采烈,鲜血狂飙,欧丹很高兴。
4:42分,连衣裙的裙摆沾了血,妈的!!
4:56分,管理人员(暂时称之为A)A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同伴们,他不停地打着摆子。
4:56分,【管住了自己的脾气,酷酷嗒!】
4:59分,管理人员A在抹眼泪。
5:11分,缆车已经很久没有再开了,土墙外的人们似乎都很生气。
5:16分,管理人员A终于收拾好了同伴们的“尸体”,欧丹又命令他好好打扫这个房间。
5:21分,管理人员A在用力地拖着地上的血迹。
5:38分,时间快到了,欧丹显得很兴奋。
5:44分,地拖好了,但还是能看出红色。欧丹表示很不满意。
5:52分,快了,就快了……
5:58分,地又拖好了,这次还是很红。但欧丹好像已经没心情再管了。
6:03分,欧丹第一次冲出管理处,但她没找到索索。
6:06分,欧丹回来了。她落魄地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6:11分,欧丹第二次冲出了管理处。
6:18分,欧丹又回来了。抛给管理人员A一枚银币后,她再次失落的坐回了沙发上。
……
永秽一直陪在欧丹身边。
从她十三岁,到她三十四岁。这二十一年来,它时刻陪伴在她的身边,从不分离。
【……】
它是她的大脑,她的身体,她的感官,同时也是她思维中的蛔虫。
【别担心,别怕……放心吧。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说不定只是为了给你买礼物,才稍微耽搁了一会儿……】
面对开始怀疑起自身存在意义的宿主,它只能好言相劝。
(呜唔…………)
欧丹一言不发地仰躺在沙发上。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非常朴素的淡蓝色连衣裙,上面稍微打着碎花——为了今天的约会,欧丹洗了澡,重新整理了一下短发,甚至还罕见的在身上喷了点儿据说能将男人迷倒的香水——为了今天,她做了这么多……可是,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却没来。
(永秽……)
她倔强地盯向前方。
小小的眼眶中,则早已噙满了泪水。
(你说,他是不是在耍我啊。)
(他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来?)
(他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丑女,是个发育不全的劣质品,是个性急的老处女——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
永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坦诚地说,相比起她妹妹萨尔玛和朋友玛莎,欧丹或许并不像她们那样,一言一行都充满了令男人折服的魅力。
……但她挺漂亮的,真的。
虽然,这种漂亮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全无任何特色的漂亮。但至少,永秽可以断定:欧丹一点儿都不丑!
【别怕。】
【别胡思乱想。】
【你很好看,你是最漂亮的,没有谁比你更美——】
(嘶,嘶……你撒谎。)
女孩(34岁)佝偻起身子,她蜷缩双腿,并令整个身子更加陷进了柔软的沙发之中。
(你撒谎!你撒谎!!你……你撒谎。)
【……】
永秽并不擅长保姆的工作。
平时,它更喜欢的,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讥讽、嘲笑、乃至于羞辱欧丹。
……但特殊时刻除外。
它陪了她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无论是风是雨,是苦是甜——它对她的这份感情,都始终不曾改变过:
……
它爱她。
爱她的卑微,她的愁苦,她的感伤,她的快乐,以及她的闷闷不乐,愤愤不平。
【……】
它会在她害怕的蜷缩在角落里时,出言安慰。
也会在她絮絮叨叨埋怨萨尔玛和她的新男友时,大声嘲笑。
……
它见过她为妹妹跑遍城中每一处药房时的样子。
也见过她第一次打赢武馆里的恶少时,那副欣喜若狂的神情。
……甚至,就连她因欲火焚身,而在深夜里偷偷自摸的样子;它也见过。
……
…………
对它来说,欧丹的人生就像是它的人生一般。
……不。
更准确的说,欧丹的人生,甚至要比它那从不曾有过的“人生”更重要。
这种感觉,既像是友人,又像是……父母。
【再等等看吧。说不定…说不定……】
永秽拥有预言的能力。
无论欧丹做什么事,接触什么人,它都能通过预言,来判断出一切将通向“好”抑或“坏”的结果。
而这一次……关于与这个叫索索的男孩恋爱,是否会对欧丹有利——它得到的答案是:极好。
【(极好啊……)】
这二十年来,判断结果为极好的,只有两次:第一次是欧丹和萨尔玛被勋贵夫人收养;第二次则是她俩决定北上到地下世界发展。
……
第一次,欧丹失去了父母,却得到了改变命运的契机。
第二次,由于和恩师发生争执,她失手将那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推下了楼梯……
【(第一次,她失去了至亲。)】
【(第二次,她失去了将她俩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师长。)】
……不过。
结局始终是好的。
虽然,欧丹失去了很多;但是,在人生的道路上,伴随着失去,她最终还是赢得了更多。
【(没事儿的……)】
【(一定没事儿的……)】
此刻,永秽既不在欧丹的意识海中,也没有沉浸在她的意识海底。它就站在她身边,好似个灵魂……有赖于此,两人都得到了一些自由思考的空间。这时的她们,与其说是一具身体里的两个思想,倒还不如说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朋友。
【再等一会儿吧。他看上去那么老实,不可能骗人的。】
一边说着,永秽一边向门口缓缓游去。
【……】
它稍微上浮身体,令视线正好可以从正门的缝隙向外望。
【(该死……)】
【(那小子怎么还没来啊!)】
回想起来,那个叫索索的家伙,虽然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个孬种。可是,欧丹担心的也不错——知人知面不知心。在真正得到他家庭状况、教育程度、为人秉性、乃至于兴趣爱好的精准消息前……现在,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毕竟还只是未知数……
【(……)】
有时,它真的很讨厌这个没用的自己。
除了对欧丹冷嘲热讽外,永秽就只有判断下一件事利弊这一个技能。
(他来了吗?)
【还没有。】
眼见得欧丹越来越消沉,渐渐地,它也开始焦急了起来。
【别担心!别担心…他一定会来,一定……】
话音未落。
就好像正在验证它的话一般,从墙外的拐角处,一个模样虽好,脸上却好似带着畏缩神情的少年,便探头探脑的闯了出来。
【来了!!】
“真……”
欧丹失声。
她的这个举动,令仍然在小心翼翼用抹布擦拭墙角血迹的管理人员A,投来了惊恐的目光。
“……没你的事。”
冷冷回了一句后,欧丹也开始知趣地不再乱嚷:
(真的??!他真的来了?!)
女孩(34岁)惶惶地站起身,又往门口的方向抢了几步:
(我、我去见他!)
【等等。】
【别急啊。】
【你这一急,他啊……可就瞧出你是送上门儿的老处女啦!】
永秽也很开心。
但是,面对已不再失落的欧丹,她却实在说不出贴心的话。
……
但它还是开心坏了。
真的……开心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多年找不到老公的丑女儿,某天突然领回了一个男人——永秽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
它觉着,自己还真是像极了拼命想将女儿推销出去的老妈子!
【先等着。先耗耗他……过会儿你再从小门出去。再拐个弯儿,千万别让他知道,你已经等了这么久!】
(可是……他要是走了该怎么办?)
【那就让他滚!】
面对欧丹的疑问,永秽还真是有点儿哭笑不得了。
【约会迟到的男人,你没扇他一耳光,这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你啊你……你现在,竟然还在想“他要是走了该怎么办”?!】
永秽如此笑骂着,而后,它又将欧丹的话咀嚼了一边。如此这般,便愈发觉得自己的这位宿主,其心态着实是太弱了!
太弱了!
……没错。
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