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关着一只猫,有人往里面投毒。等待很久后你会发现,在箱子打开前,没有谁知道猫是否是死的。
箱子里关着一件东西,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即便不花时间等待,只要你想打开箱子——那么,在箱子打开前,你都必定不会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因为,你所知道的,仅仅是这个装裱华丽的箱子中,“可能”装着某件东西。
那么……
提问开始了……
箱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
又看到了之前看到的一切。
索索本以为,自己至少要在半个月,甚至几个月后才会重新见到这一切。但他没料到,对方给自己的时间竟这么短!
“恭喜你。”
在镜面的另一端,另一个索索开心的鼓着掌。
“本以为你还会继续迷茫!可没想到,才见我一面,就把疑虑都排除了……了不起!‘一线’也对你大肆褒扬哦!”
“……”
黄鼠狼给鸡拜年。
尽管对方是自己期待着的另一个自己,但对自己甚为了解的索索,却不可能相信这小子会安什么好心。
而且,从很多角度思考……既然身体里存在着另一个自己,而双方所能用的身体只有一个——也就是说,若想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体、心、灵魂,就必须在各种意义上将对方抹除掉——而连不完美的自己都能想到的道理。这个更优秀的索索会怎样想,就已经是轻而易举便可看透的了。
(一线么……)
索索确信它不可能是自己的同伴。
那么,另一个自己会在这种时候召唤自己的理由,已经非常清楚了吧?
“你想的不错!”
眨眼间,“索索”已经从镜子世界中消失,并重新映现在索索放大无数倍的恐惧之上。
“我的诞生,就是为了取缔你。截止至此没什么稀奇……只是,和你想象的不同,‘一线’并没有倾向任何一方的打算。毕竟,它是令我们共同不幸的枷锁。”
“……”
索索紧咬着牙,暗自判断对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你怀疑我?……这倒也不错。”
索索所思考的一切,另一个索索都知道。毕竟,他是完满的:
“我奉劝你一句……尽可能信任我吧。这世上唯一还值得你信任的,恐怕只有我了。”
“呵……”
索索勉强装出冷笑的模样:
“信任?笑话!凭什么我要相信你!”
滴答。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滴水声。
“……我是你的恐惧。”对方低声道:“也是你的希望。”
“恐惧?希望?对不起,哪个我都不信!”借着和爱莎战斗的余威,索索壮起胆子,想在没放弃前再拼一把!“要打,我奉陪到底!不管你是哪儿来的骗子!我都会……把你大卸八块!”
“哈,这才对嘛!”
另一个索索放声大笑,他扬起右手,将硕大的手掌朝向索索。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就让这场战斗来的更快些吧!至少要在战斗中,令你意识到力量的差距……而如果,凭你的意志仍敢继续战斗,下次就……让我再好好瞧瞧吧!”
(他确信我会输?)
索索紧咬着牙,面对这个令自己十分火大的男人,他实在咽不下心里的这口气!
“我不会输给你!”
“那,来试试?!”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人共同爆发出不同情感的厉声呐喊。
轰!
霎时间,索索身上重新遍布“古语”,而随着气势的愈发增强,原本昏暗、恶劣的环境猛地改变为另一种形态。
“很不错,但这是一线的力量,而非你的。”
另一个索索居高临下,而他身高上的优势在这种高低差距拉大的情况下,对索索造成了过量的威压。
“既然是梦,为何不幻想出更强大的自己呢?”
他笑着,一边将抬着的右手重新平展开来。“就像这样。”
……
犹如幻梦一般,在这个高挑男子手上,一柄利刃正逐渐成型。
“就像那个女孩打败了你一样。”他说:“运用与她相同的办法,我能以同样的方式击败你。”
“!”
锐利的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这一刹那,索索再度回忆起刀尖抵住喉咙的惊骇。
“……我不会输。”
但,即便面对着这样的恐慌。他也依旧选择了硬抗。
“我,不会输。”
“很好的意志。倘若平时的你也有这种觉悟……或许,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说过这句话后,假“索索”突然昂起头,脸上的笑容也改变为另一类恣意:
“开始了!!!”
时间和空间从某一点开始,砰然炸裂。
并没有爆炸的声响,但对方的消失,却远比任何破坏时空的攻击来的更恐怖。索索打了个冷战,他立即将环绕周身的古语更加坚实地覆盖全身——在这个几乎具备无限魔力的空间中,即便一直防守,少年也不信自己会输。
呯!
隐约听到了重物敲击的声响。
(哪儿?)
注意力被那个声音吸引,他暂时侧过头去,在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柄断了的短剑正向下陨落。
……
那是幻想世界的其中一个恐怖。
索索儿时曾夹到手指的铁门,已经被那柄短剑破坏。
(为什么,曾经的我那么害怕它呢?)
仅仅因为夹到了手?似乎不是的。更深层的原因,是它除了曾带给自己痛楚外,在更多数时间里,一直是没多少朋友的索索自娱自乐的道具。想当初,他曾用玩偶士兵在铁门前做游戏,将它当成阻碍人类前进的绊脚石——偶尔还自言自语:“哦!这擎天的山岳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冒险?”——无数次的自娱自乐,无数次的喜怒无常——尽管…尽管……
或许,那时的自己也知道吧?
这只是扇普通的门,没有感情,也没有阻碍所谓的人类的前进步伐。
它只是扇门。
甚至连将之幻想为玩偶的价值,都是不具备的。
它不会背叛,一直冷冰冰的,没有自由的思想与意志——但即便如此,在那个索索非常年幼、非常弱小的时候,这家伙也还是……狠狠地伤害了自己。
…
可恶,眼睛好痛……
“别胡思乱想了!”
身后隐约感受到令人战栗的气息。
“这样总不是办法,对吧?你得学会改变。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它呢?”
刀尖指着索索的脊背。
对方选择了和爱莎相同的攻击模式,并且,初次攻击也选择了相同的方向。
铛!
但索索挡住了。
不是用后背覆盖着的古语。而是转身面对他,用自己并没多少咒文缠绕的手臂,直接将利器敲落在地。
“别以为……你很懂我!”
“是啊,是啊。”对方笑道:“我也不想懂你的。如果可能,我多希望自己是现实中的人物,但很可惜,无论多奢望,我也始终是你创造出的另一个玩偶。”
“……?”
索索听不懂。
他甚至不想听懂!但是,对方的话依旧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耳朵。
“对你来说,值得恐惧的只有那些会伤害自己的东西。所以我就想,为什么从最初到现在,你抛弃过那么多值得记住的东西,却从未对它们产生丝毫的愧疚?……难道,你真是个没有感情、也不值得同情的小人吗?”
“我就是!”
“不,你不是。”被直接否定了。
对方退出几步,将双方的距离再次拉开。
“你渴望当君子,可却察觉到自己连小人都不是!没错,你什么都不是!既不敢爱,也不敢恨,只是一味逃避……身为另一个你,这些糟糕透顶的无聊把戏,我实在看得太清楚了。”
“那你要怎样?”
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索索明白,他是在用混话干扰自己的心。……我都知道!我明明知道的啊!
可为什么……
“所以,你才跑出来,想彻底羞辱之后……再将我杀了吗?”神经一如往日般敏锐。尽管不想承认,但索索却知道,这个一事无成的、懦弱的、总是怀疑他人好意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其它的那些!不是!
谁都别想取缔我!
我……我!我啊!我是唯一的,我不会,绝不会!也绝不能输给你!
“你就这么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吗?!”
索索怒吼道:“为了证明你是唯一适合‘索索’这名字的存在……你不止想杀了我,甚至、甚至想连我存在的意义都要抹除吗?!对、是啊!我就是这种人,我就是连坏人都当不成的蠢材——可那又怎样?就算我一事无成,就算我什么都不行!我、我!我!索索·茶·艾尔米,也是有存在意义的!我的意义就是我自己!!!!”
喉咙很痛。
一直在怒吼,好像连这几年没用尽的力气都耗光了。
但……
但即使是这样,也必须说下去。
因为,如果现在不将心底话说出口,以后…或许就没机会了。
“我没用,对!我垃圾,对!我一事无成,对!”索索嚷着,眼中噙着泪花,就好像这样做真能带给自己勇气一般——他一直怒吼着,不敢停歇:“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来啊,来杀我啊!别再说那些混账一样的鬼话,也别想再摧毁我的心了!既然想活在阳光下,就拿起你的剑——杀了我!”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另一个索索嘴角微翘,他似乎从未停止过微笑。
“哦,我懂了,虽然我早就明白——你总是这样曲解别人的好意。”说到这儿,这家伙干脆丢掉了匕首:“这样做有意义?”
“好意……?”
索索也笑了。
不是被说中心事,而仅仅是……
(谁会误解好意和恶意?)
(试想想看,谁会?)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
我什么都懂。
谁对我好,谁讨厌我,谁怜悯我,谁看不起我。我都知道。
正因为我什么都懂……
所以…
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目光也在这个时刻变得无比迷离。
“所以,我才是‘弱者’啊。”
正因为知道谁对我好,谁讨厌我,谁怜悯我,谁看不起我——所以,我才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