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1204,六月某日。
已经很久没有回学院了。
据说,胖神父已经为自己办理了一切应该的手续。所以,现在的索索并不算逃学,他只是“由于仰慕北岛文化,暂时休学以在神庙中接受北方宗教的熏陶”。当然,这是骗人的。
最初的时候,爱莎还来这边找过索索几次,但将她拒之门外一次又一次后,这丫头就消停了。
在这段时间里,绝大多数时候,索索都在打坐、以及听胖神父诉说诅咒的弱点及应对它们的办法。
他的确很博学。
和他谈几天话,至少胜过自己无所事事几年。
而且……从最初的不信任,到后来的半信半疑,再到现在的坚信。索索已确认胖神父绝对是一个好人的事实。按他所说,这个人从最开始就注意到了索索身上的异常,因此,想通过某种形式将自己体内的“神恩”激发出来,却没成想出现的竟然是诅咒。
记得当时,索索很气愤。
但后来……却也觉得这并不算什么了。
神父毕竟是一个好人。
他只是认为我有神恩眷顾,也只是在为我着想,这世界能如他这般爱人如己的好家伙,已经不多了。
……
在某种意义上,神父是如玛利亚一般的博爱之人。
也正因如此,索索断定自己可以利用对方——正因为是好人,才不会对利益的事过分在意。也正因为是好人,不被任何人认可的我……才有可能,在这个人的帮助下得到拯救。
“神父,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今天,在听过胖神父的讲道后,索索终于问出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你也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就是,那个……在一切结束以后,我,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呢?”
“请放心。”
这个人始终是微笑的。
尽管面貌可笑,但他的内心却始终如金子般,从没有遭到过污染。
“我会为你植入真正的神恩。……而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可以加入北岛宗教。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尽管你可能还没注意到,但我却已经发现了——索索,你是善良的孩子。善良的人,应该光明、正直的站在阳光下。……尽管这听起来不公平。但我还是希望,等诅咒从你身上解除后,可以请你帮助我,由我们来一同解救更多受苦的人们。”
“……”
(很正常的请求。)
(倒不如说,如果你有点儿要求都没有,我反倒会不好意思。)
胖神父的目光无比真挚,也无比郑重。这令索索觉得,假如真要让自己将性命托付给某个人的话,就一定该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这样想着,他的心灵也渐渐彻澄澈起来。最初来到这里时的那些愤怒与愤恨,就如过眼云烟一般,与现在的索索再无关联——毕竟,自始至终他的想法都不曾改变。索索渴望做一个有价值、有意义、能改变世界、能得到所有人尊重的伟大的人。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我绝对会竭力帮助您。”说到这儿,索索从椅子上站起,并深深向胖神父鞠了一躬。
……
“我相信你。”
他看不到神父的表情。
但对方在说话时,总给索索以安心的感觉。
“这样的话,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接下来,就如之前所说……你将进入佣兵城区的地下世界,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没错。
从最初开始,胖神父就已经将话说得清楚明白。所以,索索非常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接过话头:“我会成为地下世界的一员。参加黄金格斗,利用一线的力量不断取胜……最终,在最后的擂台上,通过格斗场之王的‘镜面破坏’,将一线从我的身体里彻底驱逐出去!”
“就是这样。”
胖神父点了一下头:“尽管谈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问你——这场战斗,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索索郑重点头。在最近的谈话中,他已经对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以及该如何利用“一线”取胜这点了熟于心。
……
胖神父说了,“一线”尽管是让拥有者一直败北的诅咒,但它的“失败”并不是完美的。
因为,严格的说,一线能将拥有者的力量无限制提升到强于敌人“一线”的程度。利用这一线的优势,索索自然可以在战斗中占得上风……尽管诅咒会让他成为战斗的失败者,但是,由于“诅咒”的范畴仅限于失败——也就是说,在已知失败结局达成后,一线的力量会从身体中抽走——那么,只要利用这个纰漏,不就可以了吗?
用一线将敌人打至濒死,这样一来,尽管已经认了输,但由于黄金格斗的规则是在一方失去战斗能力的情况下决出胜负…所以,索索完全可以在一线的力量从身体中抽出后,用木棍、甚至是拳头来将濒死的敌人逐出战斗。
这个解释,他最初并没有听懂。但当神父演示几遍后,就完全懂了。
(被击败的是一线加持下的我;击败敌人的,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
这办法很新奇,也很令人兴奋。
尽管仍需要借用一线的力量,但少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对付诅咒,不用一点特别的办法是不行的,而由胖神父规划的战斗步骤,至少在索索眼中已足够完美了——以绝佳的计划,万全的准备,最好的气势迎战黄金赌场的佣兵们——不得不说……尽管依旧有点心虚。但事已至此,却早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得自由,毋宁死!)
有生以来第一次,索索下定了“绝对”坚定的决心。
“我已经为你制造了新的身份,索索·茶·艾尔米会一直待在神庙里休养。”
这也是两人早就做好的打算。
但不知为何,事到临头了,胖神父却表现的有些退缩。
“我还得问你一遍……”
“请别再说了。”
索索深深舒出一口气,他很清楚胖神父问这么多次的理由。毕竟,即便是自己,也对即将遭遇的一切心怀忐忑——但其实,他对自己说:我不是早就没退路了吗?
“我已经决定了。”
“绝不后悔?”
“绝不!”
斩钉截铁的回答。
倒不如说,不做最坏的打算是不行的。
“一旦成为地下世界的一员。你的命,就不再是你的命。那儿尽管有明面上的规则,可暗地里潜伏的麻烦也不少。”胖神父继续唠叨着已经说过太多次的话:“索索,我真的很担心你。而且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
(是啊。)
索索想。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没用的废物。)
但是……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正如您所说,我……真的还会有退路吗?
索索垂下头,用前所未有的坚定口吻,道:“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我不会…绝不会…绝不会再退半步!无论今后的路有多坎坷,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好棒!)
(果然,即便是我也说得出这样的话!)
(加油吧……我自己。)
(只要一直赢下去,只要能成为黄金赌场的最后赢家……到时候,不仅一线得从我身体中滚出,那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也足够我下半辈子挥霍了!)
当然,这些是心里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胖神父是好人,索索答应他的事当然也算数——等这次战争结束后,他想:(我…就当个身在索菲的信徒,一边花天酒地,一边用财富号召大家信仰神灵……兴许会不错。)
“呼——”
胖神父深深叹息。
他回到内室,折腾一会儿后,捧着份分量不轻的文件堆走了出来。
“这些是我为你补办的身份文案。有了这个,你今后在外面的身份,就不再是波罗的索索,而是来自奇卡帝国的林索索。”一边说着,他一边将那一大堆文件放到桌上:“你的棕发姑且能蒙混过关。这之后,我会为你施加面容魔法,只要脸不沾水,就绝不会被人看穿。”
“哟。”
索索打趣儿的笑了:“这么一来,我可得蛮长时间不洗脸了。”
“那倒不至于……”
不用解释,他也知道胖神父一定能找到解决方案。相比起是否能洗脸的小事,他的心思,已全放到了那份伪造的文件上。少年故作深沉的从那厚厚一摞中摘出一张——上面用留影术清晰刻印出一张坚毅的面孔。他明白,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将成为自己的新面孔。
“这不挺好吗。”
这样说着,索索将纸重新拍回到原处。
“祝我旗开得胜吧!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