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索站在荒野上。他眺望四周,心下茫然……
“我……”
声音哽咽于喉咙。
这一刻,他竟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而侧面突兀传来的一声嘶鸣,也骤然将他的意识给直接拖拽了过去。
人?
骑在马上的,是人?
那家伙……
一摸头顶,索索猝地意识到了敌人的来意。
“……”
原来,是打算取走我的项上人头吗?
没那么容易!
一念及此,他已是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弯刀。在昏暗世界的微薄暮色中,一丝冷冽的寒光,在他的刀身上似流水般肆意游曳……
来,你试试吧。
于是——!
他高挥刀刃,最锋利的武器直至骏马的要害!
脖子。
首先,弄断马的脖子,然后在弄断那个人的脖子……
这一定很容易。
只需,一点点时间……
他挥刀而出。
但是,刀刃却在半空中撞击到了另一道刀锋。
噌!
火光乍起。
剧烈的震颤,直接弄麻了索索的手臂。
可这一下,却对那人造成了更大效果;索索毕竟是用古语加强了自己,他的刀还在手里,可敌人却已经脱刀出手,接下来他只要……
只要…………
“索索!你疯了吗、!”
一声怒斥。
这一声嚷,直接将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到了根部。
“美狄亚?!”
质问的吼声中,带着惊诧。
索索急声道:“你怎么在……”
“我的刀!”
可是,美狄亚却只是尖声大喊:“弄丢了我的刀,看你还有脸跟我回去?!”
刀?刀——!?
在意识到美狄亚指的究竟是什么后,索索忙一头冲向那被自己一刀劈开的美狄亚弃落在旁的弯刀处,并自冰冷的地上捡起了那把同样冰冷无比的弯刀。
“美狄亚,你……”
“少废话!”
公主纵身下马,她任由那马儿往前冲出许远,又在突然冲到索索近前夺走他手里的弯刀后,转身向那红马猛吹了一声口哨!
吁————!
只一声,那骏马便转身飞奔回来。而美狄亚也在这时猛擒住了索索的腰肢,再在那马冲到两人近前时一攀马缰,一踩马镫翻身而上。
“美狄亚!”寒风呼呼哗哗地灌进了他的嘴巴:“我……”
“活下去!!!”
可回荡在狂风中的,却只有这一句。
美狄亚策马而去,她在由众多士兵组构而成的战阵中驰骋。此刻,许多人已杀红了眼,但更多的尚在直接战场之外的步兵与骑兵们……仍都在观望。
“羽毛没倒,我就没输!!”
她嚎啕着。
这时,索索也终于注意到她刚才抱起自己的是那只完好的手。至于那只受了伤的手臂……她抓着刀。
“把刀给我!!”
于是,他吼了一句。并试图通过自己提议的这个,来继续减轻美狄亚的负担。
“没门儿!!”
而美狄亚,却只是以嘶哑的吼声回应了他的无礼:“你连想都别想!索索!索索——!你个该死的小****!我他妈告诉你让你跟人滚回到后面去,你偏不听!我**你**了千八百遍!!!”
狂风呼啸。
肆虐着的霜雪,比大地上驰骋着的任何一种生物都更快!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个。只见不远处烟尘忽起,再看去时,一队骠骑已经自远处朝这边呼啸而来。
“美狄亚!敌人!!敌人!!!”
“抓好我的背!索索,我**了你——!”可美狄亚却只是骂。
身在她身后,索索看不到女孩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却注意到她现在脖子红得发亮,那只本就受了伤的右臂也囫囵露出了一层鲜艳艳好似快要结冰的血肉……
她在……忍耐?
索索瞪大眼睛。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而在脑子里的血重新降回到身体里面后,他也骤然产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后怕。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想的!刚刚,要是那么些索菲人里有一个把矛戳进他的身体,那一切可就都……
嘶——!
生与死的一线?完全不是。
现在的感觉,完全是死里逃生的那种庆幸。
“……”
而在视线所能观察到的方向,在迪达特人那边,另一队骑兵也已开始往那支正朝这边赶来的索菲骑兵处运动。
“保护两翼。”
凭感觉,索索觉得无论敌方的骑兵还是己方的骑兵,他们的目的都不是自己与美狄亚。
阵型!阵型!阵型!
现在,左翼的大部队尚未开始交战。不过,今天天气冷得出奇,虽说双方士兵都穿着比较暖和的甲胄,但继续拖下去,这些勉强能提供保暖的衣服与甲胄便没法再起到更好的保暖效果……
寒冷。
寒冷。
寒冷!
遥遥望去……托利多陛下所在的方向,则是大部队已开始纠缠战斗到了一起。
左翼必须保证。
这是美狄亚,也是这场战争的必备要素。
至于双方的右翼……
索索不敢想右翼。
目前,左边的态势是双方都没有拿出最大的力量战斗。大家都在观望,一方面是期待中央能早点拿出比较明显的战果,另一方面也是在担心己方过早的投入可能会令战场形势产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美狄亚作为主帅,她为什么要率先带队出击?
莫非,主帅另有旁人?
不对啊。
她平时最受托利多陛下喜爱,做事也深得托利多陛下信任。倘若不由她当主帅,难不成托利多陛下还会让别的迪达特部族中享有名望的长者当中枢吗?咦……这个,好像还真有可能诶?
“我得回去…在敌人意识到我是公主前,我必须回去……”
“殿下!”
然而,在美狄亚以神经质的语调自言自语的同时,索索却猛地从后搂紧了她的腰肢:
“您能回去,但我得留下!”
“你疯了吗?!”
“您得知道。”面对美狄亚的怒吼,索索却只是以焦虑的语调的为她做着分析:“如果前线作战的战士发现他们的公主撤到了后面,他们会怎么想?如果他们一回头发现您的羽毛已经冲到了最后面,他们会怎么做?!”
停顿一下后,索索继续迎风吼道:
“您能做的,是把我丢在这儿,您再自己冲回阵地聚拢再找时机进攻!看到那边各个军阵间的距离了吗?您得知道,他们现在都跃跃欲试。倘若您不回去,哪怕再有威望的统帅,也别想继续压住……”
“你是说,叫我丢下你?!”美狄亚猝然回头,她眸中泛着数丝狰狞的血红。
“我得留下!”
索索又吼了一声,然后便不顾美狄亚的感受,直接从这疾驰的骏马身上往下一翻——所幸的是,他有古语防身。如此往下一跳,他不仅没有受伤,甚至连把刚才被人砍到的伤口弄得更疼的机会都没有。索索在冰结的坚硬土地上滚了几圈,而后便摇摇晃晃重站起身。他伸手将压着那层辫发的皮盔戴紧,又拢一拢已经乱了的衣服,好让被砍的伤口能别继续接触冰冷的空气——再然后,便是……
“索索!”
突然。
他,又听到了一声吼。
仰头回眸望去,只见美狄亚正一边纵马向后,一边往这里投来了意义难明的视线。
“别死了……”
读着嘴唇,索索分辨出了她想说的话。
……真是,可爱。
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美狄亚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真是……
这可,真是……
笑意涌入胸膛,并将本以被迷茫重新附着的心脏扫了个一干二净!
“是时候了。”
是啊。
现在,是时候了。
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获胜。
“我,必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