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银的二层,人们如在外面一般安逸的生活着。
如果说,地下一层被管理人员强制安排为“只要少数人可过上安稳生活的苦难之地”,那么,在某种程度上,纯粹由钢铁塑造而成的白银世界,便是区别于贫民窟的“平民”聚居区。
奥尔玛奇兰的佣兵城,为这些生来桀骜不驯的武者创造了一个新家。在这里,他们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并由于身边的人都是实力相当的存在。因此,便从最大限度上剥夺了这些“生来优越者”的桀骜与自尊。
……
这样想来,魔法学院又何尝不是如此?
任何地方的人,无论他从前生活如何、资历怎样、战斗经验是否丰富。当他们进入魔法学院,并成为其中的一员后,旧有的一切便都被清洗干净,只剩下一个新生的纯纯粹粹的个体。
回想起来……作为波罗普通家庭的孩子,自己能进入魔法学院攻读,着实是一个奇迹。
据说,想凭借读书成绩进入学院,必须要在神学、文学、宫廷礼仪、地理学、历史学这五门功课上,全部达到最优水准。平时的自己,即便能在历史与神学上得到A,另外三门也充其量只是C到B-的程度。所以说,想在帝国的统考中获得名次,对自己而言简直比登顶奥比峰还难……可不知怎的,兴许是发挥超常吧!凭着运气,他竟真进了魔法学院,且变成了世人眼中那所谓前程远大的人才……
可是,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后,索索才明白自己的人生并没有真的改变什么。
首先,他不可能成为万王之王宫廷中的魔法师;其次,以自己的成绩,想在各公国当一个首席恐怕也只是做梦…原则上,到外面碰运气说不定有门儿,可偏偏自己又是个不谙世事的“自闭儿童”,因此,想从成功人士那儿拿到推荐信的这条路,也已经堵死了……
剩下的唯一选择,便只有等拿到魔法师证明后,回家乡当一个魔法教师——可问题是,自己真能在毕业前成为魔法师吗?
对此,索索持怀疑态度。
倒不如说,生活的一切,从自己自认为人生将得到改变的那刻起,就已经糟透了。
……
“林先生,我们到了。”
城主的话将索索从短暂的失神中拽了回来。
!
(现在的我是林索索,不是哪边的什么傻瓜!除了当老师,我还有别的出路。只要跟紧神父,我绝对……)
稍一回神,索索又马上胡思乱想起来。
而为了不被认为是行为怪异,他在被质询前抢先问道:
“这是哪儿,能介绍一下吗?”
两人并没走太远的路。但在传送点待的时间很久,想来,此处已经离最顶层很远了。
“六区的中央地带。附近是商店街,女人、酒!你想得到的,这儿都有!”
也就是说和外面一样吧?
尽管从没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消费过。但通过来时的那个酒吧,自己已经见识到“红灯区”是怎样的地方了。不过,真没想到这位城主是这么不正经的人……照理说,那位黑发小姐长相很漂亮,也非常知书达理。他何必来这种地方啊?
“珍馐,珍宝,举目所见的美女——男人理应追求这些。”
叹息一声后,城主突然话锋一转:“可我今天想带你来的原因,倒不只是为了这些。相比起唾手可得的东西,我更喜欢那些不努力便得不到的……林先生,你知道那指的是什么吗?”
“得不到的东西?”
索索简单猜了一下,却想不出来。
“我不知道。”
“……还是女人。”
“女人?”
说实话,谈论这种话题时,索索实在不懂。他对女人,可比对魔法教科书更陌生。
“怎么。城主大人,你在这儿,有想追求的女子?”
“对。”得到肯定答复的同时,他却感觉城主似乎也在观察自己。
“哦——”
索索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表现的感兴趣些。可他又怕把握不好尺度,惹得这家伙生气,因此便依旧板着脸,沉声道:“喜欢就追求!不必在意俗人之见。她若也爱你,这事就成了!若不爱,你也可再想办法。哪有那么困难!”
“……林先生你有所不知。”
城主苦涩笑笑,突然在临近酒吧的栏杆前停住。
“和你的猜想不同。那位女子,绝不是沦落风尘……甚至可以说,在第六区中,根本没有谁能强迫她做什么——当然,我之前也尝试过向她表示好感…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的择偶条件很苛刻。我想娶她,也必须过那一关。”
“那又如何?!有什么难的?”
索索听出点儿东西了。他现在真怕对方冷不丁将麻烦事丢到自己头上,因此,言语中也开始暗示自己只是个局外人:“能让你如此挂念的女子,想必是国色天香。但恕我直言,美好的并不总是能得到,真正值得珍惜的……往往是一直陪伴在身边的。”
“你说的是索菲亚?”
对方的嘴角抽动两下,似乎在笑:
“也难怪。你不是第一个误会的!谁叫我兄妹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丢脸了。
索索知道,这次自己算丢人丢到家了。可由于扮演的是孤傲武者,所以他并没表现的太怪异,而只是轻描淡写的“嗯”一声,就干脆当这事过去了。
“林先生,你我交情不深。我不会强求你帮我什么。”
城主背靠着栏杆,脸色一如之前那样惨白:
“再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一定会处理。只是来到这儿,见景生情、随便发的牢骚……还请你不要介意。”
“……”
索索不说话。
他始终不理解城主在这种时候对自己说这些的目的。难不成,这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想?
“你累了吧?”
他只是见对方靠在栏杆上。便想当然的认为站了这么久,对方一定如自己一般疲惫不堪。
之前也说过,一线虽然改善了反射神经,却没能加强他其它的身体素质。因此,哪怕稍作劳累,他也会像从前一样累得不行。现如今自己表现的像个武者,不敢像从前一样经常休息。不过,假如能在这位看起来和自己同样体弱的城主休息时偷懒一会儿……想来,也不会被谁发现。
“不,我只是……在那个人的店前。稍微有些紧张。”
城主手捂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后。勉强做出个微笑来:
“已经可以了。…我一向不习惯这样,还望你多多包涵。”
“没关系、没关系。”
与其说包涵。倒不如说,索索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些影子。
同样体质羸弱,同样害羞,同样怕生……但这位城主,却已经凭个人实力,在强者如云的地下打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一看到他,索索就不由得想起了平时的自己。尽管现在还撑得下去,可等到将一线真赶出身体…到时的自己,该怎么办啊?!!
……
似乎又有点儿消沉了。
但对方显然不会给索索更多的时间。在调理好心情后,城主壮了壮胆子,迈开步伐向那个“心爱之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索索跟在他后边,心中则仔细思考着对方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和素不相识的人说这么多,甚至还将其当成壮胆的道具——这种挚友般的待遇,还真让无知少年感动。不过,追究起更深层次的原因,他反倒有些觉得,这也很可能是城主在暗示“不要对我的女人下手”。
毕竟,当自己的领地中,突然出现个不会待太久、却又有着实在威胁的家伙时。无论谁都会心悸吧?
更别说,在相见前…不,哪怕现在,那位城主也绝不敢说了解索索。
而从刚才的描述看,那位他中意的女子,喜欢的恐怕是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强者。尽管在第六区中,担任城主一职的往往是整片区域内的最强者——但很显然,对那个女人来说,这还不够;因此,如飓风般突袭此地的索索,便成为了足以改变形势的点金石……
(所以,他才想把我拉到他那边吧?)
(这样一说就很好解释了。)
(原本,我得在这里打很多场比赛,浪费很多时间。他让我不必和别人过招,便可直接跳到一个月后的最终战斗,这可是很大的恩情啊……)
呼……
想通了。
这位城主,似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即便我的想法可能有误,而且,哪怕他对那女人的感情不像叙述的那般深厚——既然对方已经表现出“请支援我”的意思,那么,我也理应如此做。
反正这也不算难事……我本来就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
(……)
(咕,总感觉好可悲。)
此刻,城主已推开门,率先走进了酒馆。透过室内映照而来的温暖的魔法灯光,索索已经能感觉出里面会是怎样的景致了。更别说,刚一靠近这里,便处处是莺歌燕啼、鸟语花香的氛围……谁要说这儿没问题,那才真有鬼了。
……也罢。
反正这种地方,自己在一个月前也见过。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样想着,索索也硬下心,为了不被别人看出自己心中的异样,转而以“有点儿感兴趣”似的笑容,紧随着城主踏入了这间密闭的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