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芊芊的事情告一段落,皇宫内院大抵就是这样的无情,一个长在深宫整整十六七年的少女,命殒于此,身世可怜,即便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众人,对她的死没有刹那间的触动,一夜之后连她的半点痕迹都不曾有了,孝和就算是想想都觉得心里悲悯。
冬季的蓝田宫白雪堆积,想必春来之后便是荒草萋萋了,掩盖了一个本就不引人注目的少女的所有的过往,修葺粉饰后蓝田宫又可以迎来一个新的如花美眷罢。
“珍珍你在想什么?”孝和正出神,连身后有人过来都不知道,自身后抱住了她的腰身,耳边这独一无二旖旎的称呼让她知道是风凌尘。
平日这些小称呼都是在闺阁里才称呼的,今日在这御园里他竟有如此亲昵地动作和称呼,孝和看了眼周围,旁人甚多有些不自在,可他竟是毫无顾忌的,原本冷冰冰的一个人,孝和愈发的看不透风凌尘的脾性了。
“在看墙角的那些忍冬,想着他们新年的时候会不会开花”,那一丛忍冬不知道是哪些鸟儿衔落得种子,在一丛蔷薇里生根发芽,蔷薇未凋之时看不出这不起眼的一丛忍冬来,待到冬日只有它还活着,宫里的花匠想除了去,以免破坏了蔷薇园的花草,可孝和喜欢那一簇冬日里都活着的忍冬,如同肃然而立的倔强少女。
“那明日去问问花匠,如果你喜欢可以在慕云宫里多栽种一些。”
“不要!”孝和摇了摇头,“知道她为何看上去特别吗?是因为在百花凋零之时,这忍冬却会常年青绿,如果满院子都是了,就没那么特别了!”
风凌尘听罢脸上带了一丝笑意,靠你了看怀里的人说道:“有些道理,就如同朕见过这天下千种万种女子,却只有珍珍一个如同这忍冬藤蔓与众不同!”
看给他嘴甜的,喻孝和斜了一眼身后的人,跟抹了蜜一般,好吧,她听着顺耳,心里还有点小得意,两人在这冬日里相偎,隔着那瑞明湖赏着忍冬,远远望去便是一对亲昵地情侣在亲热相拥。
闵淑珺是出来散步的,这冬日里比起外面更寒冷的便是一人独处的宫殿内,火烛燃烧的声响,暖炉细微的劈啪声,还有静的令人发慌的日子,皇上已经太久没理过她了,自从喻孝和再次出现在宫里后,皇上连利用她的心思都没有了。
行至御园,这个季节也没什么花草,那几树松柏苍翠的凄冷,远远看去便能看见风凌尘的龙袍,阳光下暗织的银线泛着光芒,闵淑珺心中一悦想上前去,好似一个闺怨的少妇见了思念之人,满心雀跃。
“闵淑妃请留步!”突然从旁走出来拦下闵淑珺的是四九,一脸笑意说道。
“九公公怎么在这,没在皇上面前伺候着!”闵淑珺眼睛又瞟了一眼风凌尘,走进了一些方才发现,他怀里还有一个人,青色的衣裙,月白色的斗篷,被风凌尘用身子抱住的只露出一个肩膀来。
“淑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在湖边小憩,奴才这会子近前伺候岂不是煞了风景,没看着近身伺候的宫女都隔着几步远呢,所以淑妃娘娘若是想赏景还是走另外一条路吧,奴才方才过来时见到西边的万梅园景致也不错,娘娘何不移驾。”四九的话明里暗里也说明白了,风凌尘和喻孝和正谈情说爱,不想让他人靠近,果然随驾侍奉的宫女都远退散步外候着。
闵淑珺即使只能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人的背影,可她脑子里却是补出一副卿卿我我的恩爱画面来,那喻孝和正笑得得意。
闵淑珺冷笑一声,眼里带着怨念的看着那一袭月白色的身影,心里却是念着“算你命大,本来期望着风芊芊将你除去,没想却是因祸得福,从前因为喻孝和,她要做见不得人的小三儿,现在还是因为她自己要成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既是势不两立,那就杀了她彻底除掉喻孝和带给自己的阴影,为什么她爱的人喻孝和一定要跟自己抢!”
闵淑妃自己出去转了一圈明显回来后神色不大好,妙仙不敢动声色奉了杯热茶过去,闵淑妃接了茶却是一直静坐着,眼里都是精光,让妙仙背上一阵的寒。
“妙仙,本宫记得聂步府上曾有一个宫女叫惠儿你可知道?”闵淑珺沉默半晌喝了口茶问道。
“回娘娘的话,的确有个婢女叫惠儿,听说当日徐大人查清皇后私奔的案子时这个丫鬟还起了很大的作用,她的证词也算是洗清了皇后是私奔出宫的嫌疑!”妙仙答道,因为宫里曾对皇后私奔的事情风言风语的,所以这个叫做惠儿的证人宫里也曾传过一阵子。
“哦?那这个惠儿调查完之后去了哪里?本宫听闻这个惠儿似乎与皇后还相识!”
妙仙虽然没明白淑妃为何对这个小丫鬟感兴趣,她还是知无不言的答道:“娘娘,这个惠儿当时被关押在大理寺,后来案子清明了就被放出去了,后来奴婢听说可能是回了聂府了,那个叫做什么福的下人倒是去了海家堡。”
闵淑珺在徐圭调查皇后私奔案时便听说过聂府上一个恋慕主子的小丫鬟洗脱了聂步和喻孝和私奔的嫌疑,还有人说过是这个小丫鬟为了护着主子的名誉才让喻孝和走了运洗脱了罪名,正是如此闵淑珺心生一计,想要找到这个惠儿。
“你传信出去,让闵家人出去打听这个惠儿的下落,本宫自有用处!”
闵淑妃忽从宫里传来吩咐要查找一个婢女的下落,闵直道虽然不知道女儿的用意,可也不敢耽搁,如今闵淑妃内宫不得宠爱,眼看着闵氏也不得皇上重用,在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其他家族所取代。
“吩咐下去,将这个聂步的侍女惠儿的下落探听到,及时传信进宫给淑妃娘娘回复!”闵直道传令给自己的家奴,胥盛京中的氏族哪一个不是养几个暗卫当做自己的眼线,找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婢女也并非难事。
惠儿自从从大理寺的监牢里被放出来之后便一直住在聂府,查抄之后的聂府一片狼藉,屋园破败,惠儿简单的拾掇了几日,却也只能勉强住下,再无往日公子在时那般的生机了。
惠儿几乎每日都会坐在屋外的廊下发呆,从前公子也喜欢站在此处,时而望月,时而听雨,每次惠儿都只是远远地看着公子,现在她虽是能站在公子站的地方,坐公子坐的位置,可公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伯福怕了这京城的纷乱,选择从大理寺出来后回海家堡,那里可以重新过活,可惠儿不愿意,她不想回去,如果去海家堡就会把这里的一切都慢慢的忘了,她不愿意忘了公子,如果能在记忆力将公子整个人都属于她自己,惠儿也宁愿守着这些破败的屋园。
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惠儿谨慎的行至门前,问道:“是谁?”聂府如今早就没了访客,哪里会有人敲门。
“是卖针线的,姑娘可需要针线?”门外的人问道,还有手摇鼓的声响,这是针线客卖东西惯有的东西来吸引屋内人的注意。
惠儿开了门,看了眼那婆子,答道:“不买,你走吧!”
阖上门的惠儿心里一阵嘀咕,这几****出门总是觉得身后好像是有人跟踪自己,本觉得是自己多疑,她一个婢女无依无靠,聂府又无银钱,怎么可能引来贼人,可今日这个针线客眼神多动,上下打量自己,笑容也不自然,必不是普通的针线客。
惠儿到底是聂步府上的人,这么多年的警惕心并不低,所以很敏锐的嗅到了危险,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想要加害于她。
那在聂府试探过惠儿的针线客的确是闵府派出去的人,而且这会子惠儿的行踪已经传进了瑞雪宫闵淑妃耳中。
“娘娘,根据宫外闵大人传来的消息,那惠儿的确是一个人住在聂府里,平日里闭门不出户,每隔几日都会出门采买一些东西!”妙仙其实觉得挺奇怪的,疑问道:“那个伯福已经回海家堡了,而且听闻聂家在海家堡有田产、屋产,那惠儿何不回去享清福,非得要在一处废旧的园子里独居,难道聂府上还有什么值得逗留的金银财宝不成?”
闵淑珺冷笑了一声,拿着小银剪子剪了剪烛花,说道:“妙仙呀,无情之人不懂痴情之事,你可还记得传闻那婢女对聂步一片痴心?”
“奴婢记得,当时成妃还提出过疑问,这个惠儿是不是有作证的资格!”
“所以,聂步死了,这个惠儿便守在他住的房子里不走,终日郁郁寡欢,这样心怀怨愁的一个人,岂不是本宫的利器!”
妙仙好像是恍悟一般,“娘娘是想利用这个惠儿?”
“你总算是机灵一回!”闵淑珺撂了小银剪子起身,眼中带着一丝决然和杀意,“如果这个惠儿知道了聂步得死是喻孝和害的,如果她知道了聂步是受了喻孝和的背叛才死的,那她会不会为了聂步报仇呢?”
“娘娘果然是英明!”妙仙也钦佩闵淑妃这一招极高,“这个惠儿还是喻后极其信任的人,如果她能入宫为娘娘所用,那一定会成功除掉喻氏!”
“你说错话了!”闵淑珺瞪了妙仙一眼,“这个惠儿是为了自己给主子报仇,与本宫无关,她是成是败都是她自己的抉择!”